第95章 目送
时学谦和乔樟抵达赵州桥的时候,天上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密密匝匝的铺在桥面上,使这座千年古桥显得更加古拙端庄。
时学谦至今还记得中学课本里描述中国石拱桥的句子:“形式优美,结构坚固,历史悠久。”
如今一见,果然是的。
大冬天里下着雪,桥上几乎没什么人,两人便慢慢悠悠的溜达,一面聊起了之前的话题,“所以,赵州和尚和赵州桥,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有,也没有。”乔樟道。
“怎么说?”时学谦来了兴趣,她倒不是真对一座桥的渊源感兴趣,她只是喜欢听乔樟给她慢慢讲她不知道的那些事情。
乔樟果然长篇大论起来,“这个说来话长,赵州和尚很年轻的时候就出家了。他的剃度师是他家乡的一位普普通通的师父。他的法师却是大名鼎鼎的南泉普愿。南泉普愿是百丈禅师的弟子,百丈禅师是马祖道一的弟子,马祖道一是南岳怀让的弟子,南岳怀让就是六祖慧能的大弟子。所以算起来,赵州和尚是六祖法脉的第五代。”
“哦……原来还有这层关系。”时学谦明白了一些:“所以赵州和尚才那么出名吗?”
“也不完全是。”乔樟走到桥中间,抓起一把粉面似的雪开始在桥廊柱上堆雪人,“赵州和尚厉害之处是发展了独树一帜的赵州禅,这些都记在《赵州禅师语录》里,其中有两个最出名的公案,一个叫‘赵州关’,一个叫‘赵州桥’。”
时学谦惭愧的笑笑,显然这两则公案都令她陌生。
乔樟用冰冰凉凉的手去戳戳她的脸颊,笑道:“赵州关公案也叫‘无’字公案,这个你总听过吧?”
时学谦终于点头,“无”字公案,既是赵州禅的一关,也是禅宗的一关,所以又叫“无门关”。单单提出一个“无”字,便需要许多僧侣把它当作宗门第一关来参。佛家人常说,参禅悟道必须透过这个门,不透过这个门,就别想入禅。
“略有耳闻。”她一边说着,看着乔樟的手却又皱了皱眉,“手这么凉,别再玩儿雪了。”
乔樟才不听她的,缩回手继续捏手底下的小雪人。
时学谦无奈笑笑,“那‘赵州桥’公案说的什么?”
乔樟道:“赵州确实是个实实在在的赵州桥。不过,在赵州语录中,它主要是指一种Jing神的桥梁。桥,从此岸到彼岸,从南到北,或是从东到西,方便人们来来往往。赵州语录中记载,有僧问赵州:‘如何是佛法?’赵州和尚只说了三个字:‘赵州桥。’你想想看,佛法和赵州桥有什么关系?”
时学谦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什么关系?”
乔樟于是继续讲道:“这是不好想,所以那僧人进一步问赵州和尚:‘如何是赵州桥?’赵州和尚回答说:‘度驴度马。’桥就是用来度驴度马的,驴马都要从桥上走来走去。佛法是不是这样呢?”
“原来是这样。”时学谦感叹道。
乔樟说完,两个小雪人也捏好了,捏了两个,挨着立在桥廊上,咧嘴笑着,周身伴着飘零的雪花,有几分可爱。乔樟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转头看学谦,笑说,这一个是学谦,那一个是乔樟。
时学谦把她冰凉通红的手塞进自己口袋里,帮她捂着,转头去看那两个小雪人,又望望横跨宽阔水面的赵州桥,突然心生感慨。
佛法就是一个桥梁,一切众生通过它从烦恼的此岸到达菩提涅槃的彼岸。人要从这个桥上走过去,其他一切众生都要从这个桥上走过去。佛法就是起这样的一种承载、引渡的作用。
从这头,到那头;从此岸,到彼岸;从红尘,到涅槃,或许还会是……从前世,到今生?
两人又去了附近的柏林禅寺,那是赵州和尚驻足过的寺院,经过多次修缮,禅寺已不是唐朝时候的样子,但幸好,赵州桥留下来了,禅院里那棵千年柏树也还留着。赵州和尚的“吃茶去”公案也流传下来,“无”字公案也流传下来,“赵州桥”公案也流传下来。
这一件件古物,一桩桩公案,似是在无声的向世人传达一个秘密。
或许人事真有轮回?又或许,轮回就是一个因果循环的圆?
日近傍晚,Jing力旺盛的乔樟终于玩累了,两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赵州桥,她们预定的住处就在这附近。
走到桥边,时学谦见乔樟累的走也走不动,便弯腰去背她,“让你总是胡乱到处跑,浪费Jing力。”
雪还在洋洋洒洒的落,白茫茫的桥面上只有她们两个的身影。时学谦稳着步子慢慢走上去,路过中间桥廊上那两个小雪人时,乔樟蓦然想到了什么,等时学谦跨过了桥,她突然说:“学谦,我的手机好像不见了。”
时学谦一听就很着急,乔樟的手机,可是很重要的,“什么时候不见的?会不会掉桥那边了?”
“嗯。”乔樟道:“我们去桥那边看看。”
时学谦赶紧背着她折回去,走到另一头,四下看了看,天色暗了,灰蒙蒙一团,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