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没,韩先生索性将伞合上,手捧着花,走进墓园。
空旷寂寥的墓园里,那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尤其显眼。韩先生渐渐走近,脚步一顿,那个女人正好看过来。
“韩恩俊?!”那女人惊讶的瞪大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怎么回国了?”
韩先生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将视线转到墓碑上。几年过去了,墓碑上的照片已经有些模糊了。
韩先生垂下眼帘,缓缓说:“来看看他。”
那女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些年,谢谢你。等朴智星上高中后,你真的不用再汇钱给我们了。我知道镇民在的时候对你不好,我替他......给你道歉。”
韩先生摆摆手,说:“以前的事,不必再提。”
女人最后望了他一眼,叹口气,快速地离开了。
韩先生在那墓碑前站定了,眯起眼睛看着那照片上略微模糊的面孔。
“哥,来看你了。”
带着雨珠的一捧鲜花轻轻落下。
......
当韩恩俊费力的将刚倒完的泔水桶拎回来时,一声怒吼劈天盖地地袭来。
“韩恩俊!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少人投诉你的菜!你明天不用再来了!”
韩恩俊愣了愣,望着怒火冲天的老板,半晌,才轻轻地问一句:“那这半个月的工资还给吗?”
老板听后,愤怒的踹向他,他赶忙躲开,就这样一步步被赶出了饭馆。
“想的美,一分钱都别想要!赶紧滚!”
大门“嘭”的一声关闭。
韩恩俊叹口气,将腰间系着的满是油污的围裙摘下,然后随手丢进垃圾桶。
他的身材高大,已然有了半分成熟男人的模样——除非忽略他那乱糟糟的头发、几乎能遮半边脸的刘海和廉价且厚重的黑框眼镜。
这时,电话响了。
“喂,恩俊啊,是我。”
一听到这个声音,韩恩俊就忍不住头疼。
“舅舅,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说笑声、打牌声。
韩恩俊有些生气:“舅舅,你怎么又去打牌了?”
“嘿嘿,恩俊啊,舅舅现在手头有点紧,能不能汇点钱回来啊?”
韩恩俊无奈的说:“你肯定又输钱了吧。实话说,我现在打工根本赚不了几个钱,哪有钱给你”
那人有点不耐烦:“你没钱,你那哥哥不是挺有钱的吗!朝他要啊。你可别说他不给你,我上次去找他……”
韩恩俊气急败坏的说:“舅舅!你又去找朴镇民要钱了?!我说没说过不许朝他要钱!”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尴尬的说:“要个钱怎么了,你们可是兄弟……”
韩恩俊狠狠地把电话挂了。
朴镇民,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
四年前,他在父母的葬礼上第一次见到朴镇民。
后来,他从乡下来到首尔,朴镇民来接的他。此后,供他上学,给他住所。
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是,每每朴镇民看到他时,眼底那无法掩饰的厌恶。
“好弟弟啊,给你讲个笑话吧,有个傻女人,放着好日子不要,跟着一个乡下的穷光蛋跑了,好笑吧?”
“我只提供你的学费,平日吃喝的钱你自己想办法,我一分都不会给。”
“你知不知道你跟你那窝囊废似的老爸一个样,有多讨人嫌。”
他的每一句话都曾刺痛着韩恩俊。同样的,韩恩俊也恨极了他。
于是,韩恩俊一边念大学,一边四处打工,他不愿意要朴镇民的钱。而他曾经所欠的学费,也一定会双倍还给朴镇民。
韩恩俊失去饭馆的工作后,继续四处寻找机会打工。十分凑巧的是,在他所读的大学周围有个酒吧,正好在招员工。
酒吧老板看韩恩俊人挺老实,就收了。平日里也常常教他调酒,日子久了,韩恩俊调起酒来倒有模有样的了。
是什么时候注意到郝俊秀的,韩恩俊已经记不清了。每天来酒吧玩的大学生很多,人来人往,却总是有那么个人,在人群中好似发着光。
郝俊秀总是那么一拨人的中心,他长得漂亮,又爱笑,每天找他搭讪的男人女人数不胜数。
韩恩俊在空闲的时候会偷偷瞄他一眼,对,只敢瞄一眼。
有时郝俊秀会被那些人说笑着推到台上唱歌。韩恩俊偷偷的听,觉得他唱的比老板花钱请的歌手唱的还要好听。
围绕在郝俊秀身边的不是俊男就是靓女,他们簇拥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喝酒说笑,韩恩俊很羡慕,他多想融入他们,更好点,能跟郝俊秀说句话,哪怕就一句。
但是韩恩俊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离得很远很远。
就在某天,下起了大雨。
酒吧老板嘱咐了韩恩俊几句,就回家了。韩恩俊在酒吧里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拿起一把旧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