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门,谢无相已经在里头坐着看电视,周闵慈笑嘻嘻地从厨房里弹出来半个身子,格外亲热地叫人。傅十醒“哎”了一声,甩掉鞋子,拖鞋都来不及穿,只穿着袜子就给跑进厨房瞅。
周馥虞不紧不慢地过来,脱了大衣,下头是一件黑色毛衣,袖子挽起来,赶着周闵慈出去。官肇清也是北方人,正搁这头包饺子。南方人多吃速冻的,或者是包的手法怎样好像都有些不同,他吃不惯,入乡不随俗。
只是人年纪大了,捏褶子好像都有些不稳,当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不习惯了这番热闹。
周闵慈大抵跑去和谢无相抢电视看,一个要看新闻一个要看球赛。傅十醒当然是赖着不肯走的——也舍不得赶走,一个当亲孙一个当媳妇,哪能不愿意放在眼珠子里头的,由着他把洗干净的硬币往面团里藏。
傅十醒一搭没一搭的和官伯伯扯淡,顺带在一旁看周馥虞,想我老婆真是好贤惠,洗手作羹汤,熟练利落地捏出一盆子漂亮的饺食,还记得哪个不要葱哪个不要芹,清楚地分摞出来。
然而他明明一点事情都没干,结果手上还都是面粉,鼻尖上都有,小花猫一样。没发觉,还在兴高采烈地跟官伯伯说昨天吴总通过了警犬队测验。
周馥虞看了好笑,先把自己的手洗干净了,然后习惯性地要去伸手帮他抹掉——
奇了怪,小家伙竟然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虚晃一下过去了,眼珠子还愣愣地在他和官肇清之间滴流了几下,然后才又开始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接着说。
晚上吃饭一围台,中间是匡州酒家的盆菜,几盘饺子摆开。蒸鱼酱油调进来的醋,傅十醒吃不得酸,于是周馥虞便耍心计只在自己面前那一碟不加醋。
傅十醒的脸颊成个松鼠,不知道是气鼓鼓还是吃多多的,总的就像是小狐狸被踩了心爱尾巴,Jing心呵护的毛皮给毁了,又不乐意了。
其实主要是官肇清太正派,傅十醒在他面前也觉得不好意思疯疯癫癫。加上官伯伯就真和母亲有过胜似亲人的情感,总是忍不住敬重。
官肇清还不知道他和周馥虞的关系呢——傅十醒这种心态很简单,就像是早恋的青春期少年带着女朋友回家吃饭,又不敢告诉爸妈,又想炫耀着打预防针,最后不就七上八下地心虚。周馥虞倒好,没事儿人一样,根本不需要瞒这东西,弄得傅十醒更加咚咚打鼓。
还好官肇清似乎没提起什么,和周馥虞时不时也搭几句匡州的时局。
吃完饭,周馥虞叫周闵慈去洗碗。周闵慈嗷嗷叫,结果他爸爸一说那要么你今晚回家练书法,立刻就蔫了,宁愿做小工去——说来好笑的,书法是周家家训一样的熏陶,个个人都要学,然而周闵慈出国早,于是英文花体是画儿一样好看,国粹却三脚猫了,甚至还不如傅十醒写得好。
外头就响起一声噼啪,时间一到匡州开始放烟花。傅十醒从沙发上跳起来,撒欢了往外跑过去,真的越养越往三岁小孩长。
官肇清皱皱眉,说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客人。周馥虞没答话,笑了一下,从衣帽架上取了围巾要给傅十醒送去。
周馥虞想,我老婆把你当亲伯伯了,那不确实是一家人。那还当什么客人,您可是老丈人了。
傅十醒的人生里就从来没有过父亲这个概念,就算周馥虞是他的养父,然而这老混蛋连养亲儿子周闵慈都看着不上心的,更不要说对傅十醒能有个什么传统正经的父亲样子了。然而官肇清令他头次能接触到,原来这种严厉慈爱的东西是这样的。
烟花这个东西也没有什么太过新奇的,最要紧的还是和谁看的问题。傅十醒一个人在门外一边往手里呵气,一边抬头仰望。周馥虞走过去,严严实实地把围巾给他捂上,又把他的手包进自个掌心里头放进大衣口袋。
傅十醒踮脚凑过去和周馥虞咬耳朵:“周馥虞,我想和官伯伯登记血亲关系。我可以合法地尽赡养他的义务。他对我妈妈有恩,而且官伯伯年纪大了,又没有别的亲人……”
周馥虞皱眉,没立刻回答,大概是不乐意的意思。
傅十醒跟他打商量:“不当养父,养父子关系就只有你一个,就算现在不是了,还是只有你一个好吧。”
于是这老醋猞子立刻点点头用鼻音漫不经心的应诺了。
傅十醒笑得眯起眼,头一歪靠在周馥虞肩膀上磨蹭他。外头冷,也没有看太久烟花就回去了。
一进房间他就磨磨蹭蹭到官肇清旁边去,把认亲的这事情说了。老头子第一反应就是吹胡子瞪眼,连说这怎么行,然而眼睛里明显儿就是惊喜得很。傅十醒知道得清楚,官肇清就是口是心非,现在着拒绝得多凶,心里就多开了花。
他也不急这一两下,拉着官伯伯就出来,把周馥虞周闵慈谢无相都叫过来,生拉硬拽全世界他最大,全都要陪着他拍照。
快门响起的那一瞬间,恰好天空上开出一朵璀璨的烟花。
万家灯火,里头也有他们的一份。
作者有话说:
恋爱使人变笨变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