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十五六个小时的工作时长让陈孑然筋疲力竭,也让她能安然入睡,不必在梦里看到顾茕的身影。
陈孑然从前也是一个人,可是耐得住寂寞,自得其乐,现在一个人,闲暇时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面对着强,脑子里好像总有人跟她说话,言笑晏晏,一会儿说:“孑然,你真是个宝贝。”或者说:“从今以后,我会对你好。”转眼又变成了:“谁会喜欢你这种人?”紧接着一阵嗤笑。
让陈孑然心口绞痛。
她宁愿多干活,累一点,把身体里胡思乱想的Jing力全部抽干,这样她的脑海中就不会那么痛苦。
第二天晚上,陈孑然又在相同的地方看到了相同的黑影,甚至第三天、第四天,夜夜如此。
陈孑然好奇心被勾起,到了第五天晚上,倒完最后一车垃圾,假装走远了,又脱了自己颜色醒目的环卫服折返回来,就为了看一眼黑暗处的那个黑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走近一看,大吃一惊。
黑影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个人。
一个瘦骨嶙峋的小脏孩儿,看样子应该是个流浪儿,已经分不清男女了,身上恶臭,正在用自己的一双细爪子刨着垃圾山,从里面找出半个被别人吃剩的馒头,也不管那馒头是不是馊了,囫囵往嘴里塞。
他已经脱离了人相,看上去像个小猴子。
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陈孑然于心不忍,走进了几步,喊他:“小朋友。”
往嘴里塞脏馒头的小孩像被点了xue似的一动不动。
陈孑然慢慢靠近他:“小朋友,你是不是饿了?”
她快要走到小孩身边的时候,那孩子扔下馒头往暗处一窜,又没影了。
陈孑然看着他逃跑的方向,没有追,可已经留了心。
后一天晚上特意在怀中揣了一个馒头,下了班等在垃圾站旁边,果不其然又看到小孩去翻垃圾吃。陈孑然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把自己口袋里用塑料袋装好还系了个结的馒头扔给他。
馒头装在塑料袋里,滚在小孩脚边。
小孩低头一看,又看了看陈孑然。
“吃吧,这个馒头是干净的,别去吃脏东西了,会肚子疼。”
小孩犹豫了一秒,撕开塑料袋,双手捧着白乎乎的大馒头,留下了十个黑色的手指印,像恶狼似的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陈孑然又把自己事先灌好的一小瓶凉白开滚到他脚边去,提醒他:“慢点吃,不够我再带你去买,别噎着。”
小孩脏污下的眼睛极大,铜铃似的,几乎占据了半张脸,陈孑然想,要是把小脸洗干净了,这一定是个漂亮孩子。
他边吃馒头,陈孑然边问他:“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你家呢?”
小孩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爸妈呢?”
小孩喝了口水,蚊子似的说:“死了。”
看着才三四岁,口齿就这么清晰,陈孑然惊讶地问他多大,他说:“五岁。”
难怪,五岁的孩子,已经有了基本的思辨能力,口齿清晰也不奇怪。
陈孑然问:“吃饱了么?”
他点了点头。
“那就好。”陈孑然起身,“我该走了。”
她转身走了两步,发现那个小孩也从垃圾山旁边出来,隔了四五步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陈孑然看他那一双渴望的大眼睛,有点紧张,“我……我也没什么钱,没有能力收留你,你快走吧。”
小孩说:“我没地方去,我爸妈死了,阿姨,你让我跟你走吧。”
“我……”陈孑然很想收留她,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经济状况,也很为难,她自己一个人都得数着日子花钱,钱还要攒着上大学,实在没有能力再养活一个小孩子了。
“阿姨,我冷。”小孩又走近了几步,瑟缩着抬头仰望她。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棉絮都漏出来了,饶是临渊市的冬天,夜里的露水也会让他受凉生病的。
冬天硬捱的滋味陈孑然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她实在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受苦而不去救,一咬牙一狠心,把小孩领回了自己的地下室里,烧水给他洗澡,脱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这原来是一个小女孩。
五岁大的小女孩,瘦得肋骨根根分明,胳膊细得像没长成的树枝,全身上下皮包骨,只有肚子不正常的鼓胀,陈孑然对此很有经验,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小女孩身上还有很多的伤,肋下、腰下,青一块紫一块,一看就是被人踢出来的,陈孑然问她那些伤是哪来的,她说是讨饭的时候被流浪的大孩子踢的。
“他们为什么踢你?”
“那里是他们的底盘,他们不准我在那里讨饭,要赶我走。”
陈孑然听得鼻酸,收着手劲儿给她洗澡,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她。
洗下来三桶黑水,倒了第四桶,水的颜色终于清了,小女孩也恢复了白白净净的模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