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前后,合作的广告公司运来了第一批定稿宣传单,顾雨歇打开一看……
“卢正!”顾雨歇一脚踢开卢正在三楼的房间门,将他从床上揪了起来,“宣传单是不是你搞的鬼!”
卢正迷迷糊糊被吼成了痴呆:“什么?” 他接过传单看了一眼,闷声一笑,老郁效率还挺高。
“芸芸花间”合作的是一家小广告公司,敲定了宣传页的设计和色彩后顾雨歇便付了尾款安排广告公司开始印刷,偏偏被老郁中间截了糊,提前花巨资买通了广告公司的老板,把顾雨歇最初的那份黑白页宣传单当成定稿印了几千份。
——“叮”,两人瞪着眼对峙时,顾雨歇的手机收到一条银行退款信息,广告公司的老板把顾雨歇付的设计和印刷费都给退了回来。
一大早就被扔了一脸钱,被单方面“改朝换代”的顾园主气得直咬牙。
卢正卷起被子又滚回了床上,拿屁股对着顾雨歇,黏黏糊糊道:“哎呀,不就传单作废了嘛,没事儿,咱再印,诶,我还认识不少设计公司,我给你介绍介绍?”
“芸芸花间”民宿已经在试运营阶段,这两日已经有客人入住,正等着宣传单用,这一来一回指不定又要被卢正搅黄多少时间。
卢正本以为顾雨歇非跟泼妇似的挠他不可,但想象中的疾风骤雨并没有来,房间里一片安静,卢正倏地睁开眼猛然转身。
这一转身差点迎上顾雨歇的鼻尖,两人靠得很近,就和那日在花园门前卢正抱着他摔在地上一样。
窗边的白纱帘在晨风里飘向床头,水泥方盆里翠绿的天堂鸟叶面映着一道金黄晨霞,像是奔袭一夜,迢迢千里只为清晨微妙的这一刻而来。
卢正无声地张了张嘴,望向顾雨歇的黑眼圈和起了皮的干唇,心跳竟然有一瞬间剧烈起来,他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我一直忘了问你,你今年几岁?有30吗?”
顾雨歇:“…………………………”
卢正:“年纪大了熬夜不容易恢复,生气了容易胃疼,犯不着。”
“我跟你的确犯不着。”顾雨歇飘了个白眼给他,起身离开了房间。
顾园主好像真的生气了。
卢正匆忙洗漱下楼,发现顾雨歇已经离开了小白楼,工人们正在张罗着把他扎好的满屋子花束装车运至小树林。
看数量,顾雨歇大概今天凌晨就起来工作了。
卢正想起自己这两天根据花园的规模、育花品类和运营情况推算出的顾雨歇目前的财务状况——按他现在入不敷出的实力,还债都困难,应该没钱去找信用和能力更好的广告设计公司,这份宣传页应该是他自己参与设计了很久才定稿的。
但角落里那厚厚几大摞的宣传单上只有黑色的线条画,连二维码和预定小程序的图标都是黑白的,看上去真的不太吉利。
用三瓜俩枣就白白糟蹋了别人一番辛苦,卢正揉了揉脑袋,觉得自己可能做得过分了。
“芸芸”深处的小树林里,栖鸟啁啾,微风拂柳,落新妇栽在河畔疏林的半Yin下晕染开一大片粉色,沾着灼灼花红的白纱扫在淙淙小河边软绒绒的芳草上,留下金光闪闪的阳光斑点。
趁着新人还在婚礼彩排,顾雨歇坐在树林里的木质桌椅上,低头认真地手写座位卡。
卢正从身后大喇喇地往木凳上一坐,动静太大,顾雨歇写字的手肘被他一蹭——“李莉女士”被写成了“李莉女土”。
顾雨歇:“………………”
卢正抽过他手里一沓座位卡和钢笔,揉了揉鼻翼道:“我帮你写。”
卢正端端正正坐在旁边,低头对着名单认真抄写客人的名字在座位卡上,他的硬笔字写得非常漂亮,苍劲有力但飞扬洒脱,写得比顾雨歇的正楷大了好几号,和他不羁玩脱的性格十分相配。
顾雨歇看了一眼,说:“你还真是字如其人。”
“和我一样英俊潇洒?”卢正没抬头。
顾雨歇冷哼一声:“和你一样不要脸。”
卢正笑道:“我觉得你在夸我。”
顾雨歇胸口叹出一口气,双臂环抱胸前靠在木椅靠背上,望着前方仿若在四季流岚的林间亲吻的新人,喃喃道:“五年前在那棵木兰树下也办过好几次户外婚礼,那几对新人脸上的笑都好像涂上了木兰花的桃色,可惜很久都没看到了……总觉得每次看他们排练的时候才是真的,等真到了婚礼现场了,就都是做给宾客们看的。那姑娘手里的玫瑰捧花品种,中文意思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有多少人真能白首不相离,总有一个会先食言离开。”
“所以你是不相信爱情还是不相信婚姻?”卢正继续低头写字问道。
春霞里的紫苞红焰,树下的流光溢彩,都像把锋利的剪刀将记忆剖开,顾雨歇只浅淡也无奈地一笑:“无所谓,都一样,反正那棵树五年前开始就已经不开花了,加上您特供的黑白宣传页,芸芸接下来恐怕也接不到户外婚庆的单了,虽然这业务还挺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