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黎觉得有些诧异。虽然他面上做出一副生死由命的样子,但他其实手中还捏着不少底牌,但凡御景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他都能立时逃回魔界去。
这最后一件没有给他机会。
御景问:“如今你时间也不多,我不多耽搁, 就向你再确认几件事。”
濒死的魔尊垂着眼, 神情平静。
他肩负着每一世的愿望, 其实也与御景不同。比起有感情的修者, 他更像是个发号施令的工具。这是与焜瑝截然相反的性情。真要说, 便是两个人的位置颠倒了一样。
魔尊总是该肆意狂妄的, 偏生每一世的魔尊都给自己加上枷锁, 他所有的目的只为复兴魔族那遥不可及的梦想。而焜瑝高居天帝之位, 本也该为苍生考虑, 他想的却是如何巩固自己的尊位。
御景对此不作评价。
她问:“第一,曜熠死时,同你说了什么?”
魔尊笑了一下。
“你不记得前世,却记得他?”
“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罢了。”御景垂眸看他, 忽问,“若你不想答,那我便问第二件。兀黎,你忽然恢复,是否是焜瑝所助?”
魔尊脸上原本的平淡表情霎时间崩裂,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御景。
“你——”
“演得有些过。”御景凉凉道,“我没有问题了。”
御景很强,战斗意识与经验也并不差。魔尊作此情态,御景也不需再多问其他,索性给了他一个痛快。
她又拿出剑在魔尊身上补了几剑,确定此人魂飞魄散之后才收了剑。魔尊的身躯化作金色的尘沙,留下一块深红、和一块极小的淡金色晶体浮在空中。
御景将深红的掐碎,将淡金色的放入袖中。
“我带你回家。”她轻声道。
她抬头望向重新放晴的天穹,心中烦躁更上一层。
*
沉惜追了上来。
她没有按照冰夷所指去寻御景与兀黎的战场。
她直接去了天界。
一重天也被魔气浸染,
云散了大半,露出半透明的基底。浅灰色物质沉在星河里,那像是棉絮,但应该比那更重一些。淡薄的血如烟雾飘散。
昔日观云所在,如今已被风浪毁去大半。
辞玉就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捧着一面水镜,坐在沉惜身侧。
“神君怎么有空来了一重天?”她问。
沉惜被她问得一怔,虽然明白她在海界所度过的时间并不漫长,甚至可能天界这边都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她却像是做了个长梦似的,失落许久、悠悠醒转时才察觉时移世易。
沉惜看着辞玉的模样。她一身轻甲,眉目未多作修饰,乌发也只是简单束着,却焕发着不同的光芒。
她的眼睛很亮。
沉惜目光下移,落在她露出的脖颈上。
有几道抓痕。
辞玉见她皱起眉来,却先笑了。
“还是从前那个人。”
沉惜也笑。
她心里却觉得十分不快。怎地这辞玉遭了教训也不回头?端看那少亓,可有半分怜意?就连御景的姐姐冰夷如今也早就不沉湎于这些情情爱爱之上了。辞玉竟不长记性的么?还是她真就那么大公无私?
这些沉惜也只在心里想想,她面上仍是温柔笑着。
辞玉道:“我从湛都神君那听过关于你的事。”
沉惜不大想提湛都。
有什么呢?无非是一头热的情意,无非是后悔或是憎恶……她还记着当年御景的神魂被剥离出来是送给谁做了武器。
那一战后的湛都当是威风无比罢?
“湛都神君曾同我说,你那时说的话他分毫不敢忘。”
沉惜看着辞玉双唇开合,却有些听不懂了。
“什么……”
“神君说,他并非是躲在女人裙下瑟瑟发抖的废物。”辞玉勾了勾唇,笑道,“那时我才到湛都神君身边,也只是最低等的护卫。神君却告诉我在他身边凭美貌是没用的——我本也是这个打算,只是正经修炼本就要难上许多。”
“我也不服,被逼到绝境了便用你来激他。谁知竟听到从前的往事。”
沉惜未料到辞玉赶上来是要同她说这个。她皱起眉,却未曾阻止辞玉说下去。
谁知辞玉竟缓缓跪了下来。
她语气严肃,通身上下寻不得半点从前的影子。
“抱歉。”
千言万语,最终得了这么一句。
沉惜一时没想出是否该原谅。
若她还是上一世那脾气,那必然是拂袖走人。可羡鱼辗转着成了沉惜,却习惯了忍受与顺从。
她嘴上是说着接受与原谅,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要在意。
如鲠在喉。
辞玉向她致歉,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沉惜都想说原谅。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