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融信手一翻。
哦豁。
下一世要当江口的一座无臂神女像,受风吹日晒三百年而碎,神智朦胧却不得开悟。
御景的目光已移了过来。
她见了这内容,也说不上生气,只是有些发愣。
御景的心里,自然是觉得剑极宗掌门是个好人。他或许待她只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半点温情也不曾赠予。可对于整个人间,他却是一直匡扶正道,济世救人。
青融叹了一口气,又将那册子往后翻了几页。
阳陵人士。
……
天资聪颖,嫉恶如仇。
……
杀妻证道。
这是御景所未曾想过的。
她甚至没想过那个一心正道,只会吹胡子瞪眼的老爷爷一样的师父会有过妻子。
还把人给杀了。
证什么道呢?歪风邪气。
“原是如此。”御景瞧着青融神情纠结,潇洒道,“既如此,那便如此吧。”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从前还不信你们地府有这个能耐。”
青融合上册子,确认御景没有生气之后这才缓缓道:“这样的规矩确实是没有的。”
“地府确实是黄泉有了很久之后才建立起来的,我们助人转世投胎不过也是为了净化黄泉的环境。但转世之后的事却是不受控制的。天上的司命星君也可用命盘改人命格。可世事无常,哪有那么多的乾坤逆转?”
“先前我向神君承诺的并非虚言,改人命运也不是难事。只是一日中地府转世的魂灵就有千千万万,我等如何能有此等伟力神通,能称量所有生灵的功过是非再将其转世一一改写?”
“况且每一个生灵在喝过忘川水之后便与前尘无关了。什么也带不来,什么也带不去。”
“……神君?”
御景朝他笑了笑:“这件事便如此吧,是我想当然了。我回天界还有事情要办,就不多聊了。谢谢你。”
“神君慢走。”青融自然应好。
等人走了,他这才躺倒在软榻上,叹道:“真是难伺候的祖宗。”
*
御景辞别青融后,在彼岸花之中接连走了几步。
花中有灵,根jing随着她的脚步层层跪倒,让出一条通路来,远望倒像是海上的波浪。
有一种海上的浮萍呈赤色,生得多了就也会显出这样红色的波浪。
忘川水御景曾是喝过的。
她死后来到黄泉,排在人堆里正要去接那碗,却被孟婆推搡着走过。
“莫要浪费我的汤。”
御景的气性被激上来了,也就伸手去争:“别人饮得?我为何不行?婆婆未免也太过小气。”
她仰头将那汤一口灌进肚内,发现没什么味道。
抬头看孟婆的脸还是那样慈善温柔。
御景什么也没忘。
从一开始,御景的记忆就不是因为喝了忘川水而消失的。
她身上背着很多东西,从上一世背到下一世,循环往复,永不能停歇。
*
槐洲有些看不懂沉惜。
他在天界地位特殊,也算是“两朝元老”了,他赶上了帝尊执政的末期,也一直在天帝的手下活得光鲜。
正因为这样,槐洲才能在众神的注视下走近沉惜所在的侧殿。
九重天的光极为明亮,他的影子被投射到四面八方,却始终只有浅薄一层。
沉惜坐在纱幔之后,硕大的珍珠穿成珠帘,被风吹得彼此乱撞。
“沉惜。”槐洲唤了一声。
沉惜穿着轻薄的纱裙,打扮也清新自然,一双桃花目似嗔非嗔地看过来。这样的神情槐洲是熟悉的。沉惜这样确实足够美丽。
却千篇一律。
她永远美丽、温柔、善解人意。
永远不会正面反抗。
可是这样的沉惜却在替御景遮掩。
小小的,一点点的动作,如同幼猫试探一般地护住了自己的领地。
槐洲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
他又想起羡鱼的事情来。
不,这不是幼猫,这分明是只老虎。
槐洲难免带上笑。
他觉得沉惜如今温柔顺从的性子就很好。即便有那一点点的乖戾之气也会被她藏得死死的。一点点的越界恰好是古井无波的天界生活里最Jing彩的调剂。
羡鱼那种就不必了。
他道:“谢谢你为御景遮掩。”
沉惜摇了摇头,咬着唇道:“我……我并非是遮掩,只是御景神君她并不是大家传的那样。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槐洲:……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扒拉了一下,取出一把琴来。
“多想无用,我近日新谱了一首曲子,奏与你听,且当做打发时间吧。”
沉惜直起身子,专注地看着槐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