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问出这句话时,她基本上就不会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了。
御景抓住机会,乘胜追击。
“自然是真的。”
月轮突然觉得愧疚。沉惜嘴上不说,还埋汰她,居然私底下愿意为她去求御景神君。而她呢?竟还在御景神君这里说沉惜神君的坏话。
这实在是……
月轮一个没憋住,眼泪就流下来了。
这是御景没有想过的事情。
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那么喜欢哭。她看到沉惜哭,心中自然是手足无措的。有些酸有些疼,更多的却是对沉惜这个人的喜爱。沉惜已是为数不多能让她感到烦躁的人了。
至于月轮哭泣的模样则更是令御景不解。
她觉得自己说的完全是个好消息。这小仙童竟然莫名其妙哭了起来,是不是心里还有别的算盘?
月轮委屈。
御景顿了顿,按捺着心里想要去戳破那个鼻涕泡的冲动。
原本一个软软糯糯的小仙童,此时竟然哭成了一个泪人,眼睛也红彤彤的。如果说眼睛是泉水的话,那鼻子就是温泉口吧,咕咚咕咚往外冒泡泡。
还好沉惜不这样哭,不然御景觉得自己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的。
可无奈归无奈,有的事还是要说清楚:“我可以带你去下界,可我不日就要上朝,不能在下界呆太长,救你父母出来之后,还是要看你自己经营。”
月轮点了点头。
“请神君放心,小仙已有应对之法。”
“那便好。”御景点了点头,“那就走吧,我们去下界!”
*
绥英一眼就看见了他们家的小殿下。
小殿下还穿着上次送过去的鲛纱裙,那是海界近百年来最有名的绣娘所制,行动间步履生辉,光华轮转,美不胜收。
好在天河渡口冷清,没有什么仙人往来,否则恐怕此刻早已有好事女仙围过去了。
御景一屁股坐在绥英的船上,却听他说起这层担忧。
“这……”她顿了顿,“有什么的呢!我看你也有些门路,人也大方,便在此传授你一套利人利己的法子。”
绥英撑篙的手一顿:“噢?还请神君指点。”
御景道:“这有何难,不过是收海界之珍奇,贩之于天界罢了。我来天界也有段日子了,冷眼瞧着这天界女仙平日里日子过得实在清闲,动辄便是一番争奇斗艳。咳……你那是什么眼神?沉惜……沉惜自然不用同她们比美。”
“简而言之,你将海界的物什运过来,自有女仙争相购买。到时你赚得钵盂满盆,可不要忘了我这个挖井人。”
绥英笑了笑,又去撑他的篙。
“若此事能成,到时小将定然携礼登门致谢。”
御景也冲他笑笑,却不再像往常一样,去捞那天河中的星屑。她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边。
御景何尝不知道绥英并未将她的提议放在心上,或许其中还有别的御景不知道的门道在吧。可她也只是随口说笑,这些都是当不得真的。
嘴上快活就完事了。
可御景却在想,究竟何为真呢?
她并不觉得怅然,只是一味地迷茫。御景很少迷茫,她是上古剑尊转世。有人说先来的是好的,这话不算对,但应用在天界却恰如其分。
在天界,仙神的资历越老,知道的密辛也就越多。过去的御景只是七尊之中最茫然无知的那一个,可轮回转世之后,那些零星的碎片……那些习以为常的日常,都渐渐成了所谓的“上古秘闻”。
御景只觉得割裂。
有一半的剑尊身份在呼喊着她,说你要行天道,你要救众生。可却还有一半在告诉她,你只是个普通人,是要被拯救的众生。
……更何况,御景除了是先来者,更是一名已故之人。她如何能得知身后之事呢?
御景觉得自己前世该是十分喜欢那个桃妖的,她也喜欢如今的沉惜。可每每相处时却总觉得暂存隔阂。她知道这隔阂并不存在于沉惜本身,而是来源于外部的某些因素。
来源于御景同伙伴一同缔造的天界。这个本该远离一切苦难,永远美好幸福的新家园。
月轮规规矩矩地坐在船上,只觉得御景神君沉思的模样十分深沉隽逸。令人心生向往。
方才御景同绥英的笑谈她都听到了,她心里竟诡异的生起一股汹涌澎湃的感情。
大约是豪情?
小舟渐渐从七重天驶下一重天,日轮也渐渐隐没云山,只留下一个光芒微微柔和的影子。
月轮在小舟里,望着遥不可及的未来。
御景忽地问她:“小月轮,天界和下界,你更喜欢哪个?”
月轮张了张嘴,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御景缓缓笑道:“你只管说便是,我又不会吃人。”
“我喜欢下界。”月轮不敢去看御景的脸色,只看着那翻腾变化着的云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