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灿第一眼见路正则,是在下着大雨的夏季,由于雨势太大,事情也不是太急,就是晚上他要赶回学校而已,就给夏江说晚点到之后,便将车停在路边,一等就等到了晚饭之后了。
他一身chao气,路正则一身戾气。
那时候他穿着警服,连衣领都熨烫得笔直,身姿挺拔,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那是经历部队锤炼之后而来的。
路正则皱着眉头,眉目里都带着锋利和距离,但是他又规矩得近乎完美,让余灿在那一瞬间,其实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叛逆感。
也许是他年少该叛逆的时候没叛逆得了,所以路正则每次拧眉看着自己的时候,他都觉得心痒痒,还十分讨打地在夏江介绍路正则的时候开了一下玩笑。
夏叔你们是不是把隔壁警队的牌面抢了——
从此他稍微离路正则近了,路正则就要皱眉。
此时天色还不算晚,昏沉沉的,霓虹灯广告牌和身姿英气挺拔的男人实在不搭,路正则身边站了个女人,眉眼里都是笑意,边往足疗店走,还打量着他被T恤下遮挡住的身体。
路正则仿佛很不适应这种注视,脸上极力克制,却还是怎么也克制不住,眉头皱起,如往日模样。
余灿突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呢?”雷曾脸颊绯红,已呈微醺状态,扭头只能看见在足疗店门口走动的人影,“那个足疗店里的妹妹是真的好看,怎么?有你喜欢的?”
叶晓檬在一边瞪着眼睛踹雷曾。
余灿只笑不言。
十分钟后,雷曾靠在椅子上哼哼唧唧,苏小诗和叶晓檬也等着天黑尽,等着乐声渐起,公馆舞会盛宴一直是779公馆闻名于市的标志。
余灿刚站起来就被雷曾勾住手臂:“你去哪儿?”
“上厕所。”他拍了拍雷曾的脸,却直接往公馆大门口去了。
夜幕之下,有了名叫黑暗的掩饰,牛鬼蛇神竞相追逐,足疗店灯火通明,前台的姑娘穿着卡其色职业装,衬裙和小西装相衬,看起来丝毫不会往歪路上想。
“您好,”姑娘面带笑意,与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请问您要几号服务员?”
余灿扫了一眼边上的服务员照片,乍一看比什么都正规,脸上的表情凝了一下,几乎是瞬间,他从容地笑着:“我是朋友介绍来的。”
小姑娘先是愣了一下,转而笑得有点古怪:“这样啊,那您留一下电话号码,还有介绍人的电话号码。”
余灿闻言抬头看她,白炽灯映照,余灿的眼睛亮到了极点。
女孩的脸在他漆黑的瞳仁里愣了愣。
他毫无破绽地低头填完表,手指骨节纤细,将纸推至她手边。
“……马上给您安排。”姑娘脸色红润,耳稍发红,付钱后不大一会儿,就来了个人带着余灿去了最里面。
余灿仔细看了看,帘子后面是一条长廊,两边是整齐划一的房间,门门紧闭,不用想就知道这些门后都是什么样的光景。
那人带着他进了房间,未进屋就将门关上了。
又十分钟后,余灿看见了自己叫的那个服务员。
夏茗茗除了说这间足疗店是自己小姨开的,还说自己的一个儿时玩伴也在里面,是自己小姨的女儿。
他填的介绍人,是老找夏茗茗那位“客人”的电话号码,要叫的就是这位小姑娘。
小姑娘瘦极了,比夏茗茗还要瘦,脸上有与年龄不符的妆容,看起来极其不协调,但有一种别样的美,双眼shi漉漉的,却还算镇定。
到底是小孩子,余灿一眼就看出了这份镇定下的畏惧。
余灿靠近一步,女孩就往后退一步。
“你是陶悦……”余灿张嘴问,陶悦就抬手将手指贴在自己的嘴唇上,眼珠子试图往门的方向看。
“我是十六号服务员……”陶悦面目机械,眼眶发红,一字一句地说,“余先生……”
余灿拉过她,将她拉到沙发上坐着,想先倒了杯水,陶悦却按住了杯子,手在发抖。
她看着杯子里的小半杯水摇头。
余灿的瞳孔短促地收缩了一下,勾着唇角抚着她的手背:“你在这里多久了?我看你都没成年吧?”
陶悦:“没多久,哥哥,茗茗没事吧?”
“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余灿的眼眸弯了弯。
陶悦的肩头才松了下去,但还是一脸紧张:“哥哥,你快走吧,你转告茗茗,叫她再也不要回来了,忘记在这里的一切,永远不要再回来。”
说着陶悦就要站起来,余灿还想说话,却看见小姑娘一脸执拗:“从这里走,茗茗家这几天出事了,她们都盯着,我没什么的,我妈妈不会把我怎么样,你要是……”
不等他们说完,墙上的一盏红灯就亮了,陶悦的脸上一白。
外面突然变得嘈杂一片,仿佛一块巨石砸进池塘里,水花四溢,骂声一片,慌张的脚步幢幢,陶悦在他身边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