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玙无所谓地端起小瓷碗:“没怎么。我是说,你挺胸抬头的样子真好看。”
意想不到的夸奖砸到头上,薛灵渺下意识挺直身子,端正在饭桌前,她心思比常人敏锐,联想到之前的表现,一下子懂了她话里的深意:“我知道了。”
十几年来隐藏在骨子里的卑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掉的。苏玙不过随口一提,而后专心用饭。
薛灵渺饭量浅,吃饱后安安静静等在一旁。听到落筷声,她摸出钱袋,喊来小二结清银两,花了钱她也开心:“这是我第一次请人吃饭,还是请的你,感觉很奇妙。”
她的笑容过于干净纯真,看着她,苏玙竟不知如何是好:是分道扬镳狠心把人抛下,还是作死地领进家门,做好饭桌上添一副碗筷的准备?
想想就烦。她头疼地敲了敲脑壳。薛灵渺顾自沉浸在初次请客吃饭的愉悦体验:“对了阿玙,忘记问你,你还喜欢弹琴吗?”
“弹琴?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话脱口而出,苏玙神魂一震,这才想起眼前的盲女极有可能是她不靠谱的老爹为她定下的未婚妻——连她背后的胎记、膝盖的疤痕、年少的消遣都晓得,哪怕没有婚书,也足以证明并非无亲无故了。
“不喜欢了吗?”少女似是有些失落,很快振作起来,她捻磨着存在指腹的薄茧,问:“那你现在都喜欢什么?”
“先不说这个。”
窗外云销雨霁,苏玙硬着心肠道:“我爹早在三年前就死了,苏家财力不复当年,我连祖屋都卖了可想而知有多不争气。你跟着我不会好的,你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我走?
我脾气不大好,臭毛病特别多,连只猫都养不活,就知道鬼混……”
她向来不是自我贬低的性子,说到这份上已是极限,她看着少女,多希望她脑子能清醒点。
这话和拒绝没两样,薛灵渺很清醒,她努力让自己笑得不至于太难看,身子抑制不住颤抖,消沉的嗓音恍惚要低入尘埃:“你说你不好,我又能有多好呢?”
简直疯了,苏玙恨死了这不合时宜的心软!她生无可恋地站起身:“罢了,咱们也不要妄自菲薄了。
丑话说在前面,收留你可以,至于能在家住多久,得看你的表现。记住,到了我的地方就得守我的规矩,我是不会惯着你的!”
第3章
薛灵渺何德何能期许被她惯着呢?
她眉心哀愁散开,笑得比方才要诚恳,起码能感觉到是发自肺腑的喜悦。因为深知自己的情况,所以不敢妄言。
她道:“我会守你的规矩,做好我能做的,尽量…不给阿玙添乱。”
好一个尽量,用词Jing准,情真意切,苏玙闭着眼都能预见未来接踵而至的麻烦了。
从酒楼出来两人一直没说话,苏玙是没的说,一日之内见了两面就要把人领回家,这也太新鲜了,她得静静。
她不吱声,薛灵渺不敢主动谈起其他话题。比起苏玙,其实她有更多可说的。
三岁从爹爹口里得知世间除了至亲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那时不懂未婚妻的含义,可从那时起,她就期待和她遇见的那天。
后来懂了,懂了那是要陪她过一辈子的人,那种生来常伴她的孤独感褪去,开心时、难过时、跌倒了需要爬起时,她就忍不住想她。十七年漫长时光,慢慢成为她全部寄托。
她在爹爹的指导下学了很多,所学皆与她有关。
知道年长她一岁有余的阿玙姐姐喜欢练字,数九寒冬就咬牙坚持争取盲写出一手漂亮的小字。知道她迷上了弹琴,就不知疲惫的在琴房与音律打交道。
她知道她十五岁前所有的小癖好,知道她做过的糗事,知道她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她是独一无二的。
回家的路走了过半,小姑娘始终静默。不好继续晾着,苏玙眼睛转了转,作弄人的心思起起浮浮,猛地在她耳畔喂了一声,吓得小姑娘包袱掉在地上。
看不到周遭事物,薛灵渺惊骇无措地握着竹杖,顾不得包袱,她压着哭腔喊:“阿玙,阿玙你去哪了?刚才……刚才是你吗?你为何要吓我?”
她委屈巴巴忍着泪意,把人吓成这样子是苏玙始料未及的,尴尬地捡起包袱,拍干净上面的尘土:“是我。我就是……太无聊了。”
意识到此举幼稚,她脸色红红:“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怕她继续沉默,少女深呼一口气,缓了缓:“我对你来说很陌生吗?苏伯伯一次都没和你提过我?”
“没有,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的存在。”怕她胡思乱想,苏玙补充道:“我爹很不靠谱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这应该也算被安慰了吧?薛灵渺白着脸笑了笑:“无聊不知说什么,你可以问我呀。阿玙,你还没问我的名字呢。”
“对哦。”找到了可以谈下去的话题,苏玙问她:“你名字能告诉我吗?”
“当然。”她道:“我姓薛,名灵渺,灵心慧性的灵,烟波浩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