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掌门大弟子的心里,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他会离开,在不久的将来,就像掌教真人越来越频繁地闭关一样,于人世纷扰已无挂碍,淡薄心境,逍遥遁世,把门派往后的悠久岁月交给接班的人。
陵越希望百里屠苏能除去身上煞气,还有一个原因正是来自他对天墉前景的思虑。若他当真执掌门派,于心中早已定下执剑长老人选。
那迫近了的、飞花般匆匆席卷过来的将来,似乎除了天墉千百年基业,就没什么好再想的了。
有什么东西贴上他的额头,青年明朗声线在冷风中加了清冽之气,像冰窖里取出的酒。
人生百代,时如逝水。前生太远,今生太短。
陵越偏了一下头,两人身量相差不多,肌肤蹭到他面颊,如玉温凉。
来生呢?
不问来生。欧阳少恭笑。
那为何又说今生太短?
凡人寿数终有穷尽,如何不能说太短。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拨了一下,问话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可是仙人就不一样了,对不对?
欧阳少恭沉默片刻,似是不解:嗯?
如果成了仙,是不是就能跳脱轮回,就能守住想守住的人?
欧阳少恭莞尔:得长生哪有那么容易,你我皆难。
陵越道:少恭资质过人,若能继续修道,兴许可以得偿所愿。
那不是我所愿。欧阳少恭答得干脆,修长手指挑起他一缕发,绕了两圈,又放下,黑发跳跃着从他指间溜走,搭在柔软的罩衫上。
陵越觉得很困惑,他对成仙之路嗤之以鼻,又对长生不加厚望,那么如果他是太子长琴,他的存在,到底为了什么?
而且,屠苏体内有一半的仙灵,却是没有记忆的那么欧阳少恭呢?
两个人是那么相似,寡亲缘情缘,欧阳少恭的一些没有被道出的过往,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是否是另一半太子长琴,如果他是,那么他自己又是否知晓。
从欧阳少恭口中套出话来很难,虽然从此人逆天之言论看来,陵越能有七成的把握他就是那另一半的仙灵,却不知道该如何探明这个真相。
像沼泽里升起团团雾气,遮住了本就模糊的小径。
真是可笑,我爱上你,却还不知你到底是不是你。
时候差不多了。欧阳少恭抱起博山炉,两人一同回了青玉坛。
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简单地用了几碗甜米粥收拾好床铺睡下,陵越没过多大一会就安心睡去,窗外山影重重,半圆的明月高悬,欧阳少恭埋下头将手臂圈得更紧了一些。
你想知道什么呢,陵越。
前生太远,今生太短,来生不再。
如果我这样告诉你,我还有三五年能活,你会不会也为之悲伤流泪。
可是我不会告诉你。
因为我不会放弃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八
风中越来越强烈地夹杂起早桂花的香气,那香气在祝融峰巅游走,撩拨心神,许可醉人。
尹千觞送走了他恩公和妹子二人后就时常在附近游荡,山林奥秘诸多,嶙峋怪石亦颇得乐趣,只是总困在一个地方,还是觉得乏了,不如多出去走走。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陵越时,陵越亦是点点头,道千觞生性豪气豁达,不可拘于窄薄天地。
尹千觞只是笑,心里却道我现在还豁达不了,跟你睡在一张床上的那个人事情还没有办完。
这天天朗气清,秋季将至,云层愈发高远,他走到那两人住处时,发觉空空荡荡的,没有熟悉的弹琴舞剑声。揪住一位过路弟子问,只道是陵少侠下山帮忙给村民配发药物去了,长老却不知在何处。
酒鬼抓了抓头,叹了口气,放过那衣襟被揪乱的弟子径自去了后山监牢。
这个地方他已经很熟悉了,但是今天跟以往还不一样,乱哄哄的,有不少年轻弟子神色惊慌地跑来跑去,还有眉眼沉稳的也是一副肃容。
出事了?
他阔步上前,没走几步惊发觉迎面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死人,穿着青玉坛的弟子服,死状颇凄惨,脖子上有被噬咬出的血口子,那鲜红的血ye还在汩汩地往外流淌着,看来事发还没有多久。这些人都很眼熟,正是平日里守在监牢外的那几个,他头一次到这儿来时那亲热地过来搭话的弟子也赫然正在其列。
虽然没那么好的交情,但毕竟是熟人。
尹千觞望着监牢大开的门口,还有站在一旁的青玉坛现任掌门,很快就明了了现状。
他自知欧阳少恭不是个良善之辈,后山的弟子关押其中也不可能只是教化之谋,青玉坛亦正亦邪,背地里干着拿活人试药的勾当,所以这后山的监牢,扒了皮就是一个试药场。
前不久他靠着跟这边的弟子套近乎推测出元勿擅自做主用这里的弟子试了一批新药,欧阳少恭得知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挥手道随他去,不过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