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自己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多轰轰烈烈的前因,也不需要多缠绵悱恻的结果,只是两人闲谈之中的一句轻语,却把心底里最深的感情全部剖出,展示给另一个人看。
这里面其实跟另一个人无关,这喜欢仿佛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大彻大悟。
谢婉凝把他这句话一字一顿全都听进心里去,可她却没有回答,只是把自己靠进他温热的胸膛里,安静听他心跳声。
咚咚、咚咚,每一下都很真实。
萧铭修轻柔地顺着她的长发,却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右手。
他的手修长有力,仿佛能把天下尽握于掌心,却唯独无法握住她的手,叫两个人的心贴在一起。
谢婉凝没有回答他,他知道她不相信,不能信,也不可以相信他。
这一刻,萧铭修只觉得心里头又酸又痛,他发现自己作为皇帝,可以坐拥天下,却也正因为他是皇帝,无法轻易得一人心。
幸也是它,苦也是它,难还是它。
萧铭修突然轻声笑笑,他拍了拍谢婉凝的后背:“晚了,早些安置吧,明日你还要忙。”
谢婉凝轻轻“嗯”了一声,安静地跟他一起躺到床上,仔细盖上锦被。
两个人并头躺在一起,如同坊间的寻常夫妻,却又少了那几分亲密,无端生出些疏离来。
谢婉凝确实有些困了,她压了压心里因他今夜举动所产生的波澜,慢慢睡了过去。在她身边,萧铭修却闭着眼睛,脑海里乱成一团。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所见所闻都是深宫那些事。父皇敬重母后,却也有许多妃嫔,庄太妃算一个,他母亲也算一个。
年幼时他以为家家户户都是如此,人人家中妻妾成群,仿佛那才是和睦氏族,是人丁兴旺的见证。然而等他母亲去世,他被养到太后膝下,偶尔一次见她因为父皇又有了年轻的小妃子而垂泪,他才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
如果真的和和睦睦,如果真的阖家欢乐,那母后又为何会哭泣呢?
他想不明白,也知道不能去问,时间长了,他渐渐就忘记了。
后来大哥也走了,从那之后,母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她成了最完美的皇后,成了所有皇子最慈祥的嫡母,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会哭的女人。
她的眼泪流尽了,所以再也不会哭了。
可先帝殡天,她还是会伤心难过,终日难以安眠。
她对先帝不是没有心,可她的那份心早就在经年累月的磋磨之中消失殆尽,生死离别之后的悲痛,不过是痛失亲人的悲伤。她依旧可以主持宫中事务,也能分心照看王家,她始终都没有倒下。
这么多年,她慢慢清醒过来,又重新变回那个完美的皇后,不,如今她是太后了。
人人都说太后命好,先帝一辈子没同她红过脸,宫中时时都以她这个皇后为先,早年生的太子殿下敏锐聪慧,虽说早早离世,可好心养在膝下的养子却也能荣登大宝,哪怕先帝殡天依旧敬她如亲生。
但太后真的命好吗?没有人能说得清,恐怕就连太后自己,也不能参透这跌宕起伏的一生了。
然而萧铭修却清晰认识到,他绝不想让谢婉凝活成太后这般。
她少时苦闷,那么难才有了今日这些快乐,他想让她高高兴兴一辈子,再也不会为了任何事掉眼泪。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应该如此。
哪怕她不喜欢自己,对自己没有更深的感情,似乎他都不那么在意了。
虽然心的最深处还是觉得酸涩刺痛,可他却也可以把这些都压下去,认真想如何才能让她过得更好,让她比以前还要开心。
或许,只要他够努力、够诚恳,她早晚都能被自己打动,渐渐向他敞开心扉。
萧铭修微微睁开眼睛,侧头去看她安静的睡颜。
他不着急,也可以等,哪怕是等一辈子,也不会疲倦。
萧铭修看着她,心里默默对她说:你害怕、恐惧、徘徊不前,这都不要紧,我会一直跟在你身后,守着你,等着你,哪怕这一辈子你都不能回头看一眼我,也无妨。
哪怕是这样,我们也携手走过一生,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88
次日清晨,谢婉凝很早便醒了。
她感到身边一个温热的胸膛贴着自己的后背, 只觉得浑身暖洋洋, 很是舒服。
谢婉凝眨了眨眼睛, 觉得有点口渴, 但萧铭修还没醒,她就只能任由他把自己锁在怀中,动弹不得。
不多时, 就听身后的呼吸声节奏有些变了, 谢婉凝才问:“陛下可醒了?”
“嗯, ”萧铭修亲了亲她的脖颈,“醒了。”
谢婉凝觉得脖子后面肯定红了,她闭了闭眼睛, 转身平躺过来:“臣妾想喝水。”
萧铭修这才放开她, 掀开帐幔在桌边找温茶:“昨夜睡得可好?”
谢婉凝把一整碗都喝下去, 这才觉得喉咙舒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