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再也控制不住,掩面啜泣道:“你皇兄他……药石难救了。”
赵殊一时无言,拿出帕子给他的母后拭了拭泪。
高太后握住帕子,哽咽道:“太医说还能吊着一口气,至多再有两个月……就不行了。”
“生死有命……”赵殊轻声道。他的喉咙也有些酸涩,文帝是他一母同胞的亲皇兄。才过不惑没几载,便要离开这尘世。
伤心过后,高太后恢复了理智,冷静道:“你一直未明确阵营,在如今这场斗争里,你若是想主掌这大越,母后也是不会怪你的。”她其实很久前就觉得她的小儿子,比她的大儿子更适合做皇帝。大儿子赵恪智谋有余,却过于优柔寡断。而赵殊作为一个带兵的将军,有胆有识,不经意间却又会透露出洞悉全局的敏锐与通透。他从小读兵书,却并非不谙帝王术。
“母后,儿臣自有考量。”赵殊低声道。他不想多说他关于七皇子的计划,他想扶赵景伶上位的目的,本就不是旁人能懂的。
“罢了,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母后都不会有任何异议的。”高太后说道。
“谢母后。”赵殊恭敬道。
离开瑶华殿后,赵殊一路走到了寒山阁。
“皇叔近来必是事务繁忙吧。”赵景伶给赵殊递了杯茶,轻声道。
“外头瞬息万变。”赵殊低声道。
“皇叔也多加小心些。”赵景伶说道。
赵殊望着赵景伶,沉默了良久。最后有些挣扎般地说道:“倘若日后发生的事与你的意愿相违背,你也莫要太过怨我。一切……都是为了护你周全。”
“皇叔在说什么呢,景伶怎会怨你。”赵景伶声音清脆道,他有些不太明白对方怎么会这么说。
赵殊没有再说什么,将对方扶上帝位,已是眼下最好的一条路了。只是他不确定届时赵景伶会是什么反应,大抵是难以接受的吧。
离赵殊下命令已经过了七天,第七日夜里,孟知舟面带喜色找到了赵殊。不得不说,赵殊手下的人办事的效率还是不错的。
“王爷,我们的人拿到了四皇子和何将军间的一封书信,应是四皇子遗漏未销毁的。”孟知舟说道。
“信上写了什么?”赵殊沉声道。
孟知舟望着赵殊,一字一顿道:“末将愿为四皇子效犬马之劳,谋得大越江山。”
赵殊难得笑了笑,低声道:“这篡位的罪名,他是逃不掉了。”
“王爷英明。”孟知舟恭敬道。
赵殊想了想又说道:“趁太子身边的人还未四散完毕,找个人顶了下毒的罪名。若是找得到真凶最好,找不到,便将那人推出去。”
“遵命。”孟知舟说道。这招移花接木,二皇子怕是招架不住。
那夜赵殊去了皇宫看望病入膏肓的文帝赵恪。短短两个月,他就已经从意气风发变得骨瘦如柴。赵殊换了他两声“皇兄”,半晌,他才幽幽转醒。
“是你啊……”赵恪用残破的声音沙哑道,眸光浑浊,眼里空空洞洞的。
“皇兄。”赵殊低声道,“臣弟有要事与皇兄商讨。”
赵恪了然,费力地摆了摆手,屏退了旁人。
待到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他兄弟二人,赵殊开门见山道:“皇兄可否想过将皇位传给哪位殿下?”
赵恪笑了笑,说是笑,不若说是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他自嘲道:“太子……咳咳,已经走了。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吧……”
“臣弟以为二皇子与四皇子性情乖戾,不是继承大统的合适人选。”赵殊低声道。
赵恪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像一个老旧的破风箱。半晌,他才缓缓道:“我原以为该是他们中的一个会来逼宫,没想到……倒是把你给盼来了。”
“臣弟断无逼迫皇兄的意思。”赵殊波澜不惊道。
“你手上的兵权……可不是这么说的。若是我不答应,这皇宫,岂不是要被包围起来?”赵恪哑声道,又有些疲惫地闭上眼说道,“罢了。你若想要这皇位,我给你便是。”
“臣弟绝无此等大逆不道之意。臣弟以为七皇子宅心仁厚,坚忍不拔,可堪大任。”赵殊低声道。
“七皇子……倒也合情合理。”赵恪淡淡道,做一个摄政王,也许是一步更好的棋。
“臣弟愿为皇兄拟诏。”赵殊进退自如道。
“玉玺,在我床头的暗格里。”赵恪哑声道,说完,便再未开过口。
他为帝十五载,殚Jing竭虑了十五载。如今他寿数将近,他一无秦皇汉武那欲要王朝繁盛千秋万载的野心,也无对这至高皇权的半分留恋。在他离去后,谁坐上那位置,又与他有和干系。谁想要,拿去便是,能不能守得住,就是那人自己的事了。
赵恪写完后放下笔,最后将那沉甸甸的玉玺盖到明黄的诏书上。
“臣弟告退。”赵殊将那“遗诏”卷好放入袖中,恭恭敬敬道。
大殿的门被推开,权力的更迭,也就只在这转眼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