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便知,否则也不会那么快就判断出她在南灵城。
岳凌兮见他是这副表情,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遂再次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拓跋桀的帮手是谁了?”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依次划过楚国境内的几个点,犹如蜻蜓掠过水面,最后停在了临近关卡的骞城上方。
“北方这一线原来都是矿区,由工部安排人手在此挖掘,周围的城镇村落很快就变得富饶一方,可惜好景不长,矿藏挖尽之后一切都开始萧条,偏偏那个时候朝廷上下都腐败不堪,拨下去的银两都被贪官瓜分了,百姓的生活愈发困苦,直到某个人的出现。”
“宋正鸿。”
楚襄颔首,放下图纸将她搂回怀中,胸口明明温暖至极,呼出来的气息却是覆冰含霜。
“他在王都组织了一场募捐,就像之前幽州水患那样,与当地的百姓搞好关系之后,宋家的商铺就遍地开花了,然后就形成了一条独有的商路,连夜家车队经过都要象征性地付些好处,母后那时掌权持家,外戚之名本就维护得艰难,这种事情更是能忍则忍。宋正鸿本来只是为他父亲、为宋家博名声,经此之后可能尝到了甜头,所以就一直打着善人的旗号在各地开辟商路,好在各大世家也并非可欺之辈,他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听着如此沉冷的语气,岳凌兮忽然想到上次宋正鸿上折子申请义卖赈灾之时,楚襄就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来对他这个大善人的名声早就有所质疑,只不过没想到他连造反通敌这样的事情都参与其中,实在是出人意料。
不过虽说如此,宋正鸿利用自家商路协助拓跋桀逃跑目前也只存在于他们的推断之中,并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若要将他绳之于法,还是困难重重。
思及此,岳凌兮喃喃道:“或许可以查一查宋正鸿参与律王谋反案的证据……”
无论哪一条罪证落实,他的下场都是一样。
楚襄抚摸着她披散在肩的青丝,低声道:“放心吧,我已经让裴昭去查了。”
岳凌兮点点头,轻轻环住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搏动声,她越发觉得心静如水。
他足智多谋,这世上不会有他考虑不到的事情,哪里还用得着她提醒?
“那宋玉娇……”
“她已经回中书省待着去了。”楚襄嘴角上扬,透着一丝少见的戏谑之意,“现在执掌朝政的可是我父皇,他从未用过什么御前女官,所以回宫第一天就把宋玉娇赶走了,如此倒好,省得我动手了。”
说归说,他笑什么?
岳凌兮面露疑色,还未来得及问出声,楚襄已经主动开口了:“上次回书,除了向父皇母后说明事情原委之外我还顺便求了一道旨意,虽说此事不必特地征求他们的同意,但我想……这样你心里会更踏实些。”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张圣旨,明黄滚边,檀木为轴,与她平时见到的都不一样,似乎重若千钧,可他随随便便就交到了她手里,还叫她自己看。
“这是什么?”
楚襄不理会她的疑问,轻轻一笑道:“尽管打开来看便是。”
岳凌兮抿了抿粉唇,旋即把卷轴平放在桌面上,然后一点一点地朝两边展开,十几行字迹均匀的正楷一下子出现在眼底时她有些发懵,待她逐字逐句地读完之后,撑在两旁的胳膊竟有些颤抖,啪地一声,两颗硕大的泪珠恰好砸在圣旨末尾的印鉴上,方方正正的名讳,瞬间洇成一团迷离的红雾。
他为了娶她,居然特地去求了一张有太上皇和太后印鉴的圣旨,而他们居然也答应了!
天知道,自从她得知两位长辈回京就开始忐忑不安,怕他们会怪她是红颜祸水,引得楚襄冒着千难万险去救她,还怕他们介意她的出身,会阻挠她和楚襄继续在一起,休养的这段日子以来,胳膊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这却几乎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从前坦然,逢此大难之后,她再也不想与他分离。
可谁又会想到,就在她惴惴不安之际,他直接从千里之外掏了一颗定心丸给她吃,论懂她知她,世上再无第二个人有他这般深刻。
这就是他宠爱她的方式,从始至终未曾变过,她真傻,怎会这么晚才意识到?
岳凌兮抬起头去看楚襄,泪水在眸中不停地滚动,像是蒙了一层白纱,又像是沉入了浓雾深处,朦胧之中,一团黑影缓缓罩下,轻柔地吻去了她的泪,然后含住了水色淋漓的唇瓣,婉转吮吸,温柔掠夺。
“我本想在营中宣布,可转念一想,既是惊喜,还是要让你先知道才好。”
“陛下……”岳凌兮眼中水光闪烁,盈之又散,宛如天上皎月,每一寸光辉都毫不遮掩对他的爱,“陛下待我这么好,教我如何承受得起?”
“还叫陛下?”
岳凌兮破涕为笑,正准备开口唤他,脑海中忽然有道微光一闪而过,她瞬间清醒,继而意识到了一件事。
昨天夜言修来找她,恐怕是因为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