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和几根圆凳,一个长得不高,穿得颇为富贵的中年男人正对着长廊的方向坐着,肩上还站着一只羽毛鲜亮的大鹦鹉。
孙孟璋走近时,方正还在逗弄着自己肩上的鹦鹉,似乎丝毫没察觉到已经有人靠近,直到管家开口说道:“老爷,人已带到。”
方正这才缓缓抬头,看向这个逆着太阳光站着的年轻男人。
孙孟璋不想与他多言,从袖中拿出四张之前去钱庄换散的银票放在圆桌上,不多不少,刚好四百两。
“先父欠下的银子,在下今日已经还清,告辞了。”
方正先是看了眼桌上的银票,略有些震惊,没想到他今日竟有本事还了这么多,见他转身要走,方正不咸不淡地说道:“等等,他差的何止这么点。“
孙孟璋转回身,“这些年我还了您百两银,家父逝世前亲口于我说,只欠您五百两,难不成,他还欠你什么?”
“之前你父亲的确只欠下五百两,但那是五年前的事,”方正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捻着给他看,“你可看清楚了,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全都是你父亲当年许下的承诺。”
孙孟璋走近半步坐下,直盯着上面的内容。
字迹的确是他那父亲孙弘盛的无意,其中大概意思就是孙弘盛与之承诺,若是五年之内还不清那五百两,欠多少就按四倍来计算,每年依次递增。
最后面还有孙弘盛落款的年日和名字以及一个鲜红的姆指印。
孙孟璋的额上隐隐有什么在跳动。
“这一千六百两,你只还了四百两,何来还清一说呢,孙公子。”方正收回那张字据,乐呵呵地继续逗着站在肩上鹦鹉。
鹦鹉学舌开始重复自己主人之前说过的话:“何来还清,何来还清,何来还清——”
方正高兴得直抚摸它的羽毛,夸赞道:“我的乖乖,学得这么快,真聪明。”
孙孟璋长袖下的手紧紧攥着,正准备从怀中掏出全部银钱,只见方正突然又仰头看向他,那一张偏黑的饼脸上,满是同情。
他乐呵呵开口提议:“剩下那一千两百两,孙公子要是没有银子,把你家那妹妹送来抵债也不是不行。这桩生意对你而言也算是赚大发了,要知道一个普通丫头撑破了天也就五两银子。”
这时代,普通人的命大多时候依旧如草芥。
孙孟璋终是深吸一口气才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默不作声地从怀中将全部银票拿出来,再拿出一张纸和炭笔详细写出归还日期和数目,忽略方正脸上惊愕的神情,一字一句道:“还请方老板画押盖印,剩下四百五十两不日归还。”
方正却似乎忘了动作,用怀疑和警惕的目光看向他,“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孙孟璋没有答话,只面无表情地将那张字据又往他身前推了推,“在下赶时间,还请方老板快些。”
收好字据,孙孟璋这才站起身,连场面话都懒得说了,兀自快步离开了方府。
孙俏听了孙孟璋事无巨细的讲诉,柳眉倒竖,骂骂咧咧道:“这踏马姓方的王八羔子放高利贷不说,还想让老娘进他那龙潭虎xue,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再给点洪水就泛滥,真他娘的没脸没皮!”
孙孟璋早已气过了,如今只是叹气,心道他们爹以前真是糊涂。
“你等着。”孙俏一咬牙,噔噔噔跑上楼去。
作者有话要说: 孙俏:四十米大刀已经饥渴难耐。
☆、老千
孙俏回屋里将那两张锁在妆奁的银票拿在手里,又风风火火地下楼,颇有些rou疼的抽出一张拿给孙孟璋。
孙孟璋见她这副表情,觉得自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愣在当场没有动作。
孙俏伸出爪子去抓他的手,将银票‘啪’的一声拍在他手心里,“赶紧拿着去还给那老王八。”
孙孟璋突然觉得这银票有些烫手,酝酿了半天才开口:“待有朝一日高官厚禄,这些钱我定尽数奉还。”
孙俏听了突然一乐,“亲兄妹还明算账呢?”
孙孟璋看着她明媚灿烂的笑颜,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谢谢她,让他第一次对未来充满希望,也让他第一次想为自己而活。
孙俏并不知道孙孟璋的这句声音不大的“谢谢”里究竟包含了什么,只直接伸手将往门口推,“什么谢不谢的,你赶紧去还债,天色也不早了,明日再顺道去帮我请修葺师傅回来。”
送走了孙孟璋,孙俏的脸色沉了沉,高声唤道:“老六!过来。”
正在后厨帮忙刷锅洗碗的陈六听到这声呼唤,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扯着嗓门应道:“欸,来了来了。”
“二小姐,咋的了?”
陈六见她明显有些不愉快的模样,颇为疑惑,刚才不还好好的吗,咋说变就变勒?
“这儿有什么地方可以租买那种力气大又能打的奴隶什么的?”
陈六小心翼翼问道:“二小姐,你这是要干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