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埋进了冰雪深处。
“对不起啊。”池嘉言蹲在雪地里,“每一次都强迫你陪我。你也很累了吧。这次我竟然连你什么时候被附身都不知道……我真的不是个称职的主人。比那个丢弃猫咪在宠物店的主人还过分。”
小黑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池嘉言蹲了一会儿,起来时一阵头晕,紧接着噗通跪地,若不是雪地柔软,肯定会摔得很惨。
当然,现在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前些天在水池底部摔出的大包还没散,又加上被命运切断了生命线导致器官衰竭,他的脸色一定比雪还恐怖。
真是难为陵霄每次看着这张脸还能X起来了。
因为爬不起来,他干脆跪在原地开始思考。
这一次要如何才能破局?
最可恨的是每次觉醒都是在陵霄噬魔以后,池嘉言真的觉得自己脑残,设置循环的时候竟然只想了“任务成功”“任务失败”两个觉醒点。而陵霄每一次都不负所望的为了他噬魔,简直又是甜蜜又是悲伤。
唉,如果……陵霄可以少爱他一点就好了。
那么就不会再次陷入两个人都快死了这种局面。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陵霄的场景。
那并不是命运设置的故事线,而是参考他真实的人生。
人们相信语言是有力量的。
从丈夫出远门,贤惠的妻子说“亲爱的祝你一路平安”到生育子嗣,从长辈说“祝你健康成长”,再到被夺走珍贵的人和事时说“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希望你死无全尸”,语言无时无刻不寄托人们最深重的渴望。
言灵便应这种渴望而生。
一个言灵死去了,自然有另一个更为强大的言灵诞生。
那次池嘉言从五岁起就懵懂得知,自己是个很不受欢迎的小朋友。
两岁就克死父母,四岁克死外公外婆,五岁这年接过抚养重任的爷爷也要被他克死了。
那天太阳毒辣,池嘉言坐在露天的台阶上哭,人都还没那株杜鹃花高。
路过的行人都不免关切的看上一眼。
因为池嘉言实在长得太可爱了,他的小脸软乎乎的,像刚出锅的白面包子,他的睫毛又长又密,水汪汪的圆眼睛正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像被清水涤过的黑葡萄。
偏偏他哭得伤心欲绝,又默然无声,不一会儿就把台阶打shi了一大片,惹人心疼。
有人问他:“小朋友,你妈妈在哪儿?”
妈妈?妈妈长什么样儿他都不记得了。
于是眼泪就更汹涌了些,无声的开始抽噎。
把好心人吓走了。
又来了一个人问他:“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家大人呢?你说话啊。”
说话?
不能说话,家里那个很不喜欢他的婶婶吓唬他,他只要一说话就会被长鼻子鬼抓走。
于是他被当成了哑巴,路人不想惹麻烦也走了。
忽然,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骤降,连太阳的毒辣温度也低了几分。
蝉鸣声似乎都在远去,天地间都安静了下来,酷热的空气里不知怎地染进了一丝寒意。
一个人影上方笼罩了下来。
“别哭了。”头顶那把陌生的声音冷冽而疏离。
池嘉言抹了一把被泪水糊住的眼睛抬起头,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因为背着光的关系看不清他的脸,他还穿着一身和这夏天格格不入的黑衣服,衣服上有繁复的花纹,像是某种上古神兽的图腾。
池嘉言看到那衣服上的图腾眼睛忽然睁开转了转,不由得开始发起抖来。
他还太小,霎时间想起了婶婶恐吓他的话,眼泪掉得更凶:“呜哇哇长鼻子鬼你不要抓我走,我很听话的……”
那人站在原地,语气没什么起伏的说:“我不是来带你走的,我也不是长鼻子鬼。”
池嘉言抽噎道:“你骗人,你明明就穿着黑衣服……衣服上有眼睛,你还有一个长鼻子……”
寒意更近了些。
那人蹲下了身体看这团哭泣的小包子,随着这个动作,也让池嘉言看清了他的脸——苍白的皮肤,浓黑的眉眼,俊美得有点犀利的五官,看起来像是来自于地狱的寒冰,令所见到的人望而生畏。
那是一张冷到极致的脸。
金色的阳光打在那人的睫毛上,照亮了那琥珀色的眸子,却让人从中看不到半分属于人世间的情愫。
若是换了常人,断然不敢和这样一双冰冷的眸子对视。
而池嘉言睫毛挂着眼泪,鼻尖通红,傻傻的看着他。
一大一小对视片刻,那人平静道:“我的鼻子不长。”
真的不长呢。
“眼睛是衣服花纹。”那人说。
池嘉言紧张的看了看,那图腾像是一匹野兽,确实只是用金线绣上的衣服花纹而已,只不过被阳光一照流光溢彩,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