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臣只跟同僚一起去过些歌台舞馆,真正的ji院根本没有见过,可也不肯又让他笑话,只好硬着头皮道:“自然去过。”
“哦……”萧图若有所思道,“什么样?”
“姑娘们唱唱曲子,喝喝酒,挺有意思。”雪臣看了看萧图的脸色,胡编道,“我常来往的那几个,雅致干净,都是少有的容貌。我还见过能诗会画的,并不比有些举子作得差。”
萧图瞅着他,先是吃吃忍笑,继而拍腿放声大笑,几乎掉到地上去。
雪臣不快地瞪他道:“你笑什么?”
“阮大人去的那些地方,只好叫做清唱小班。真正的秦楼楚馆……可是既没有什么雅致,也没有什么干净。”
见雪臣面现怀疑之色,萧图摇头晃脑道:“那种地方,不要说屋里的床榻,四壁的书画,就是你身下坐的凳子,墙上随便一个衣帽钩儿,刻的画的,都是光溜溜交`合的男女。”目光掠到他手中的茶盅,笑道,“哪怕是这吃茶的茶盅,等你喝干见底,里头……也是春宫画。”
雪臣当即呛了一口,连忙将手里的茶盅推开。
萧图摸了摸下巴,饶有兴味道:“啊,这么说来,京城时兴的天魔舞霓裳舞观音舞,阮大人想必也没有见过。”
雪臣哼道:“下官虽不是名门贵胄,没有王爷见多识广,可也不是连这些舞乐都没有见过的。”
“那可不是你想的那种舞乐……”萧图暗昧一笑,凑到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雪臣顿时面皮红涨,皱眉道:“简直……荒唐。”
“这就荒唐了?”萧图笑了一声,“那还有更荒唐的,有些地方,就算是京官,若是品级不够,也容易进去不得。比如观音院后面有个隐蔽的去处,叫做红塘的,那里啊,就连溺器都塑成活生生美妇娈童的模样……”
“别说了。”
“……只有下面那地方挖空了,可以让人……”
“我说别说了!”
萧图顿了一顿,见雪臣面色发白,老实住了口,低头喝了一口茶。
抬头又见他咬着唇怔怔发闷,萧图到底不甘心,继续撩拨:“这些,你那位秦大人可都见识过。怎么,他原来没带你去过?”
雪臣怔道:“你说谁……香令?”
萧图不由得冷笑:“哟,几时叫得这么亲热了?年前还见你叫他秦兄来着。”
“你说他都……见识过?”
萧图冷哼一声,哂道:“你不信么?去年孙识途小宴,招了十二个雏ji打茶围。其中有一个,一双脚生得特别窄小,孙识途就脱了她的鞋来装酒杯,满座传饮。翰林院那个唐迪跟你一般洁癖,当场就走人了——秦大人可是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雪臣想到那种场景,胃中阵阵抽搐,脸色都青白起来。萧图连忙轻抚他的背,又道:“鄞州那地方花柳繁华,他十年前就是出名的风流县令,什么没有见过。我说的那些,只怕还是小意思——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还骗你不成?”
阮雪臣胸口起伏不定。他知道萧图嘴里吐不出象牙,对秦子荀的事也只是半信半疑。然而,他口中那些东西,实在太过不堪入耳了。
“好了好了。那个,你真的不同我去瞧瞧新鲜?我猜这里的青楼八成会有胡姬,丰肥秾艳,跟咱们那边的美人大不相同,只是体味也重得多,仿佛酸酪……”
雪臣一阵反胃,再难忍耐,骤然起身奔了出去。
萧图端起酒碗,微微一笑。
少年伏在枯草乱石间,盯着坡下经过的一群贼匪。
他没用惯柴刀,拿着它的时候,偶尔还是不自觉地用了持剑的手势。
肩上的刀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隐隐发痒。他仿若不觉,一动不动,只等着那伙人再靠近些。
等山匪们终于走到他正下方,少年看清了为首的腰间别着的剑,眸色一暗,伸手去推身前一排大石,准备打他们个猝不及防。
他的手生生停住了。因为队伍里多了一个人。
8.
“大哥。”
山匪们正急匆匆赶路,面前忽然凌空落下来一个人,把他们都唬了一跳。
那头子看清了他的脸,嘿了一声,一个黑蒲扇似的巴掌啪地抽上去:“直娘贼!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少年脸上顿时肿起半寸来高,也不躲闪,捂着脸道:“我没跑……我这不是自己回来了吗。我是看你们走了,我也帮不上忙,就想下山顺些好东西,好回来孝敬大哥。”
黑蒲扇打量他几眼,半信半疑道:“东西呢?”
“那些山里人都有狗,我没摸着……可是大哥放心,我改日一定摸个,摸个比这剑好的回来。”
黑蒲扇见他眼光往自己剑上瞄,生怕被看少了一块,赶紧用手护住,骂道:“猪脑子!那些山里头猎户能有什么值钱东西?不怪爷爷看不起你们这些小偷小摸的,不光胆子比耗子尿泡还小,连脑子也死蠢!”
“大哥教训的是,我下回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