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言之,人家姑娘既然已经这样说了,从今以后就别再去缠着她。咱们眼下的情况本就不好,你拿什么娶人家?你凭什么娶人家?”
方才满屋子喜气洋洋的气氛这一瞬被数九寒天冻成了一股沉甸甸的气流,项桓觉得自己像是被兜头浇了盆冷水,再以重锤猛地击在心口。
昔年跪在项府门外听那道圣旨时的感觉久违的又回来了。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少年人的落寞,眉峰紧皱:“我不明白。”
“难道就因为她救了我,我就不能喜欢她了吗?”
“不是不能喜欢。”宇文钧在旁轻叹,“宛遥姑娘大概是不想让这份感情成为一对一的交换吧。你是不明白,而她是太明白了。”一颗玲珑心,奈何碰到个牛嚼牡丹的缺心眼,老天爷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啊。
“所以呢?”他转过头,不解地追问,“是不是现在哪怕我没有那种想法,她也不信我了?”
信与不信,宇文钧确实没办法替宛遥回答,只好朝自己的好兄弟遗憾的一笑。
“要我说,还是我哥当时那些话讲得不对,”项圆圆发愁地托腮苦思,“宛遥姐姐肯定记心上了,否则怎么会这样想呢。”
项桓闻言居然少见的缄默下来。
宇文钧疑惑地同淮生相视了一眼,“什么话?”
在旁的项圆圆并没发现,他哥的头竟在此时不自在地往下埋了一埋,眉宇间写着一种名为理亏的情绪。
“还能有什么话……”
她嗓门大,又素来酷爱听书,什么事到了口中都能添油加醋成为一出Jing彩的话本演义,更别提当日项桓与项南天赌气时她正好在场,几乎绘声绘色的还原了每一个字。
宇文钧还没听完已经开始摇头了。
到最后连淮生都破天荒地给出评价:“负心汉。”
他冷着眼望过来。
知道项桓这种人,不是随便哪个姑娘皆能给好脸色的,宇文钧忙悄悄在袖下拉了拉她,示意淮生别火上浇油。
“从现在来看,多半是她认为你从一开始便没对她上过心,只是觉得自己亏欠她,才提出要成亲的。”宇文钧无奈地耸耸肩,“你当着项老先生的面都那般说了,也难怪宛姑娘会多想。”
得知了前因后果,他才真心有些佩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孩儿,究竟得有何等的勇气,何等的坚定,何等的毅力,才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的告别双亲,孤注一掷。
“不过哥。”项圆圆突然问道,“在咱们家出事之前,你到底有没有喜欢宛遥姐姐啊?”
项桓却并未回答,他不知在想什么,只沉默着一言不发,然后又毫无征兆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
宛遥收拾好床铺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几乎是刚上回廊的台阶,就看见一个颀长矫健的身影站在对面。
神色定定的,像是等了她很久。
如今正处在无论说话与不说话各自皆尴尬的阶段。
宛遥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视线,只将头往旁偏了一偏,脚步未停,仍向着正院的方向而行。
项桓就这么笔直地立在那里。
从他跟前经过时,宛遥还是低头略欠了下身,甫一迈步,他似有所感,猛地出手用力扣住她手腕——
比以往的力道都要大,滚烫的,带着脉搏跳动的温度。
但很快,又好似回过神一样,小心翼翼地松开。
“……你去哪儿?”
宛遥于是停在他旁边,平静道,“我打算去向大司马辞行。”
言罢,她目光往这一侧蜻蜓点水似的一扫,“青龙城转危为安,你和圆圆、项伯伯一家团聚,互相能有照应,我也是时候回京城了。”
项桓忙脱口而出:“那我送你。”
她轻轻拒绝:“不用,我寄信给舅舅,应该很快就会来人接我。”
是了,很久之前她就提过的。
项桓忽然不知道该怎样继续往下说,喉头来回的滚动,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而宛遥居然也就如此安静的等着他。
萧索的北风带起脚边的一片枯叶清晰地在石板地上刮过。
少年用微微带哑的嗓音低低问道:“怎么就……不想嫁了呢?”
他们俩各自面朝着相反的方向,哪怕转头也不一定能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很奇怪,那一刻宛遥心中竟什么也没想,她默了半瞬,唇角向着他瞧不见的正前方扬起一个温和的弧度。
“大司马能保住你不容易,今后便跟着他好好建功立业吧,圆圆和伯父对你的期望都很高……愿你可以早日功成名就,心想事成当上大将军。”
她行了一礼,举止间带着淡淡的疏离,依旧沿回廊缓然前行。
这一次,项桓没再拦她。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渐远,才回过头。
他对于童年模糊的记忆,被宛遥那一句话不经意地打开。
想起,在很久很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