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一口喝完,徐君惟嚷着要喝口水缓缓,穆玳默默走到一旁替她倒好端至面前。
阳光斜过穆玳婀娜纤细的身体,她像被淡金色的柔雾拥簇,荆钗布衣也难掩天姿,清衡见她走路时动作艰难缓慢,于是便问道:“阿玳你是受伤了么?”
“嗯,君惟替我挡下一招后我被苏蕴刺了一剑,没死,不碍事。”
她声音轻得过分,末尾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动,清衡盯着穆玳长而翘的眼角,那里有一滴晶莹的泛光被太阳照得闪闪发亮。
“阿玳……”清衡心中忽然刮起了风雨,预示着她自己的不敢相信的不详。
徐君惟没有注意,她还在为苦药的余味折磨,灌了整整一碗水,才涩着脸说话,“云羡呢?她是出去打探消息了么?”
穆玳没有回答,她背对着两个人,被阳光照得明亮的背影却仿佛立在一场无声的暴雪中,让人心尖泛寒。
徐君惟也愣了,声音忽然急促,“云羡呢?”
不顾伤口疼,徐君惟跳下床三步行至穆玳面前扳过她单薄的肩。
穆玳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决了堤,崩溃般滑过苍白如雪的脸,淌下尖尖的下颚,“我不知道。”她哭着哽咽,“我不知道……”
徐君惟傻呆呆地看着穆玳,清衡摇晃着站起来,她的脸更白了,“这是哪里?”她的眼泪也落下来,“在我们被抓后发生什么事了?”
穆玳不再哭了,她像是拿刀似的力气狠狠抹掉脸上的眼泪,所有的悲伤无助都在眼泪被擦掉的一瞬间从她的眼中消失,“这里是春亭镇,帝京往北,明天我们出发去新郑,再两天就能到。”她语气冷冷的,毋庸置疑的样子让清衡和徐君惟想起发号施令的唐云羡来。
“回答我们的问题啊!”徐君惟不肯松开握着穆玳肩膀的手,她的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而青白,穆玳挥手打落她的胳膊,“她拼死救你们出来,不是为了让你们问这些问题的。”
穆玳转身,撞上了清衡的目光,和激动的徐君惟不同,清衡的眼泪沉默却让人难受,她静静地哀求似的望着穆玳,这目光仿佛能融化一切,穆玳躲开了,她走到门前却又停下,但并没回头。
“今天早晨的消息,两天前枯荣观大火,上谕说是她畏罪自裁引燃后殿,和她死在一起的还有玉烛寺的余孽。”
她说完迈出屋子,从外面关上了门,她没有走,后背倚靠着门也支撑不住身体,穆玳一点点下坠,最后跌坐在地,眼泪无声无息,腰腹的伤口也是一样又冒出血来,可心里像有一场大火正在肆虐,灼烧的苦痛压过了伤口的真实,她感觉不到血和自己,只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在和自己一起跌落。
帝京,城南。
院子里的榆树在一夜疾风骤雨后也留不住最后的夏天,簌簌而落的叶子还没来得及变黄,满地都是堆叠的浓绿。
一双软底重绣又坠着珍珠的宫鞋踏在落叶上头,发出沙沙的响声。
院内简陋茅屋的门开了,从屋内走出的时平朝立刻看到了笑着望向自己的苏蕴。
“我的眼线如今也算遍布帝京,即便如此你还能带着她藏上三天两夜,真不愧是太后教出来的晚辈,闻青时,你也是可惜了。”苏蕴像是来走亲访友一样自然,笑yinyin的脸上看不出杀机,她裙幅曳地,仍然是宫中的打扮,与这简陋的院落格格不入。
“我也不意外你能找到这里。”时平朝的确没有太惊讶苏蕴的到来,他谈吐平和,走过苏蕴,从井里打起一桶水来,冲洗了挂着一层褐色药汤的空碗,“长公主自己死于后殿,上谕却说玉烛寺的余孽也死在其中,无非又是你嫁祸的把戏,把烧焦的尸体混入其中,一则让皇帝以为玉烛寺与长公主真的有所勾连,二则让他相信玉烛寺不剩什么活人,为你将来行事方便。你如果真的想斩草除根,大可以把消息告诉禁军,让禁军直接抓走我们即可,不必自己前来,你不想至云羡与死地,那么,又是为什么而来呢?”
苏蕴的头娇俏地歪向一侧,忍不住击掌赞叹,“难怪云羡会喜欢你,要是我早点遇见你,只怕也要倾心了,可惜,这么聪明的人明珠暗投,一辈子要么抬头看星星,要么低头记星象,原本整个天下,其实是有可能属于你的呀。”苏蕴这样说,便像是真的在惋惜一样,“我来只是探病,抢不走你的心上人,不必怕我什么。”
她正说着,唐云羡循声走了出来,刚凉的秋风似乎都能吹倒如今憔悴支离的她,苏蕴也微微一怔,看她乌黑长发挽在肩头一侧,衬得脸颈白得凄惶可怜,那双哪怕发出狠戾凶光的眼睛不论怎么剜在自己身上,也少了当初那一份自信无畏的明光神采。
可很快,苏蕴的诧异就变成一丝快意的笑,时平朝走过去扶着唐云羡,却被唐云羡制止,她自己摇摇晃晃走到了苏蕴面前,“你在长公主的后殿里放了其他尸首?”喑哑低缓的声音比她如今的神情更让人难受。
“是啊,只放了一个。”苏蕴意味深长一笑,“我这两天夜里只要想到你那三个不争气的所谓朋友,她们逃在外面到处躲藏时,听到长公主和可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