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代又身份低微一辈子都无法昂首做人的内侍共度一生……”
身子一震之后, 洪浮声音微颤地喃喃道:“别说了, 别说了……”
她的声音很低, 而且毫无底气, 但苏蔷却还是听到了, 只是她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话, 而是在停顿的片刻间短叹了一声,随后继续道:“纵然她素日里伪装得很好,甚至连他也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意, 但真的就是真的,她能做到的只能是自欺欺人而已。直到他死了,她才意识到她有多么在乎他,在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实之后,她决定为他做些什么,比如替他报仇。有人告诉她,他是在被他们的主子召见了一次后回去便立刻自尽而亡的,那人还说,他们的主子逼他于一天内消失,否则她便会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她的身上,让她从此再也没有好日子过,而他便是为此而死的。也就是说,罪魁祸首便是他们的主子。可是,她能怎么做呢?她以为他是自杀而亡的,所以根本无冤可申,而且她不过只是一个宫婢,若与主子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既无法替他报仇还要自己陪葬。比起他的鲁莽冲动,她处事每每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可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无论怎么做,即便是最后害死他的仇人最多不过是失了皇帝的宠幸,也难解她的心头之恨,更何况,她之所以被送到那个宫殿去服侍他们的主子,是因为有人希望她在监视她的同时扶持她的。但是,她还是想让那个害了他的人从此堕入无间地狱,就算活不下去也要死得毫无尊严,如此才算是为他报了仇,可她实在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能达成所愿。”
方才因她的一番话勾起伤心往事的洪浮此时似乎已经忘记了去挣扎,眸子里除了悲伤之外,唯留几许不可思议,仿佛想不明白她究竟是如何得知自己曾经的所思所想的。
“但好在,她的帮手出现了。那是在那座宫殿中,除了她之外唯一一个知道他死讯的人,那个人便是告诉她他那所谓自尽真相的人。他说,虽然没有法子可以助她一臂之力,但却知道有人能让她一偿所愿。她听了,信了,而且还行动了。”苏蔷突然收回了一直游离在虚空中的目光,并转身看向了身后不远处的洪浮,锐利的眸光将她堪堪惊了一惊,“他们投靠了他所说的那人,然后与她达成了共识,隐瞒了他的死讯。后来,他们将他的尸体秘密地运送到了一处水沟里,而不久之后,借助宫里那个有权有势的人的力量,一个陌生的男子从宫外混了进来,戴上了足以以假乱真的被烧伤的□□,堂而皇之地顶替了他的位置。没错,在那座宫殿里,除了他们三个同谋之外,没有人知道真正的他已经死了,也没有人知道那个满脸烧伤的男人其实并不是他。从此之后,她利用她的主子只在夜间留她一人当值的便利,在她的香炉中掺加了让她足以意乱神迷却还能保留几分清醒的迷药,然后默许那个曾是主子未婚夫婿的男人隔三差五地便在夜里进到主子的寝殿里。她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便在外面放出风声,让宫殿里所有人都知道主子每每做梦都会喊到她那个男人的名字,做好让她身败名裂并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
避开了她咄咄逼人的目光,洪浮双手紧攥,从刚开始的惊惶无措已经平静至悄然无息了。
苏蔷默默地向她逼近了几步,素净的声音在幽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洪姑姑,你说,倘若这个故事里的女子能够得偿所愿,那算不算是大快人心?”
迎着她的目光,洪浮不动声色地淡然道:“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主子言东奴婢便不向西,主子让死奴婢便不可活,这是自古以来的纲常lun理。”
“是吗?”苏蔷微然一笑,反问她道,“主子言东奴婢便不向西,那倘若奴婢是往南或者往北呢?主子让死奴婢便不可活,那倘若即将赴死的奴婢拉着主子一起奔赴黄泉呢?”
洪浮的脸色微微一变,虽然欲言又止,但终究无言。
“我与洪姑姑都身在深宫,知道为奴为婢的辛苦,也几次三番地不知何故便险些丢了性命,也不愿就此认命任人宰割,但有仇报仇固然重要,可有一件事却更为关键,那便是认准仇人。”苏蔷轻叹了一声,问她道,“你真的觉得故事里的主子是个恶人吗?你以为那个内侍的死真的是他在被逼之下不得不自己动手了结性命的吗?你觉得与她同谋的人是真心想帮她吗?”
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洪浮一怔,稍一蹙眉,反问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蔷不答,反而道:“不如,我再给你讲两个故事吧。”
言罢,也不待洪浮开口反对,她便平静地继续道:“古时,深深宫城中,有一个姿色不错且有野心的宫女,她不甘心一辈子做一个屈居人下的宫婢,希望自己有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当然,她的这种梦想在宫城中并不少见,只是她很幸运,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她被宫里一个颇有权势的人看重,并被扶持着做上了皇妃之位。然后,她被赐了一座宫殿,有了一批自己可以指使的宫人。她很得意,也很兴奋,行为举止间自然免不得有些傲人之气,对待宫人的姿态也傲慢了些,可她还算用心,对他们每回的赏赐都不算少,就连自己的贴身宫女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