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个怕喝药的!
掩了脸上笑意,她便朝家宝伸出手,跟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
——胡兄,该喝药了。
她说。
乍一听到苗青澜的声音,陆赫青竟是不自觉整个人都僵了僵。他此刻能将苗青澜的声音“听”得这般清楚,怕是这促狭妮子就在他房里吧。他绝望地抬起手捂住脸,隐约觉得眼角似有晶莹水润之物,可再一擦吧,又分明没有。
这简直是……陆赫青默默地扯过被子盖住脸。
遮住脸了?这怎么行!苗青澜瞥了眼自己手上端着的碗,又看了看盖着被子装不存在的陆赫青,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他这样大只的一个大将军,竟还怕喝苦药,单只这样也便罢了,偏偏他还会扯被子遮羞呢!
——胡子将军,还是喝药吧。别躲了,衾被太小遮不住您。
她笑着“说”完,便将药搁下,绕了个圈跑到屏风另一头,摆弄起桌上的书简来。在里头挑挑拣拣了好半晌,才找出感兴趣的几卷山河志来。等她抱着书简再回来时,陶碗里已然空了。
苗青澜瞥了眼床头那盆蔫蔫一息的兰花一眼,了然地勾勾嘴角。并没再多说什么,免得当真将人得罪的狠了。
真是白白糟蹋了一盆兰花。
取了几颗蜜饯给他,她便转身去了一旁的榻上,抱着书简看得津津有味。
这时代虽说男女大防并不若前朝那般,但到底还是存在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易找人闲话,但这儿一个晕船晕得起不来的,一个又藏了旁的心思的弱女子。
至于苗青澜为何喜欢待在这儿,却是因为整条船上,只有陆赫青能听见她心里的声音。十年了,因为口不能言的缘故,她已甚少同人交流说道了,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能陪她说话 的,她自然愿意同他多说说话。
再有二三日的光景,船便到杭城了。届时她自然也是要回府的,自然不方便再同他们一道。想来,能如此畅快的“说话”的光景,也只剩下这二三日了吧。想着想着,苗青澜便叹了口气,隐隐的,心里还有些难过。
不管是侯爷夫妇还是几个下人,更甚至这个别扭的大胡子将军,他们都用最真诚的态度对待她,并未因她是个哑巴而轻视于她。何况还有个能与她“说话聊天”的大将军。如此说来,这短短几日光景,竟当真是自她无法说话以来,过得最舒心的几日。
“苗青澜,你在发什么呆?”正想着呢,忽然一道毫不客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竟是陆赫青!
此刻,他不再如前几日一般病歪歪地倒在床上了,他坐了起来。身板挺直,整个人看上去也极为Jing神,仿佛一刻钟前那个孱弱的人不是他一般。此时他正双目深沉地盯着她,透着一股凌厉和凶狠。
——干、干什么?
苗青澜被盯得发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悄悄地移开了视线。
“躲什么躲!”见苗青澜似受了惊的小兽一般急急忙忙地躲开他视线,好像他会吃了她一般。那眼里的畏惧令他莫名地烦躁起来,再出口的话语气便十分不友好了。
苗青澜心想,便是你如今能坐起来了,也改不了你是个病弱的事实,我怕你作甚。如此这般不敢接他视线,好像便是她怕了他一般!
这可不成!
苗青澜一想,输人不输阵啊!便梗着脖子又转了回来,瞪圆了眼睛瞪回去。只是当双眼一对上他那双凶狠的目光,又心头发憷,有些不敢接。
你做什么呀!不就是看着你用了药吗?我又没有怎么你,你怎么看我是做什么?当我是吓大的不成?
才想着,眼眶便不觉红了几分。
“你一个小哑巴,怎么心思弯弯绕绕如此复杂?”陆赫青也知道定是自己方才吓着她了。他从战场拼杀中回来,便是目光便能看得敌人先怯了几分,方才一急,眼神便不觉便凌厉了起来。定是将她吓得不轻。
我可是杭城出了名的心思单纯,可别想往我头上套什么乱七八糟的套子。
相处久了,苗青澜也知道陆赫青是怎么个性子。见他软了目光,胆气便也大了几分,回嘴回得那叫一个顺溜。
“嘿,你这妮子!”陆赫青被气得笑了。他掀开被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走近苗青澜。他笑弯了眼,虬髯胡子随着他的面部动作抖了抖,“你看你看,你又来了。”他笑眯眯的碰了碰她的头发,虽然他的表情不可见,但莫名地还是令苗青澜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她扬起笑脸,笑得两眼弯弯。
这种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苗青澜很是享受此时这种光景,她大方地在自己身侧拍了拍,示意陆赫青坐下。
“你看得什么?”陆赫青恍然想起,苗青澜有事没事便在他房里看书,只是他房中却并没有适宜的书简。好奇之下,他往她抱着的书简上看去,竟然是《女戒》。他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
——嘿嘿,吓着了吧!
不大会儿,陆赫青便听到苗青澜得意洋洋的笑声。她可一点儿都不像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