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吧。”季老太傅也不愿解释太多,只道:“我知道你们看人的眼光素来刁,来弥补弥补我这双老花眼罢了。这姑娘有恩于季家,往后都上点心。”又对季明渊道:“明渊,你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厅,留下一屋女眷面面相觑。
穿过狭长的走廊,信步闲庭,季老太傅反剪着手,对季明渊道:“那姑娘是薛铖带回来的人。”
季明渊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今日他如此反常的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白衣仙姑,这个名号我找人打听过,大概就是在并州与丰州附近一带开始流传开的。”季老太傅立在池塘边,看着塘中鲤鱼游曳,道:“算算时日,大概就是薛铖返京的路上。造了这么大的声势入京,想必也有薛铖的意思在里头。”
“您的意思是?”
“明里暗里都帮衬着些吧,所幸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在明面上,不必插手太深,但也别让他们走得太偏。”季老太傅眯起眼,“最近京城的天可不大好啊。”
“儿子省得了。”
季老太傅点点头,又问:“你觉得如何?”
季明渊愣了愣,随后道:“人应当不错,只可惜出身太低。”
“你也会这么想?”季老太傅奇道。
季明渊摇摇头,“不管怎么说,那里到底还是王府啊。”
***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的溯辞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发毛,抬头狐疑地看了眼在云层中时隐时现的太阳,心里一面嘀咕难道要变天么,一面往骁卫府附近的茶楼走去。
那茶楼离骁卫府并不算太近,远远地能看见院墙的一角,溯辞在附近晃了一圈,并不着急开摊,反而慢悠悠晃进茶楼,要了一壶茶、几样点心,和店小二打听起京城最近流传的琐事来。
诚如季老太傅所言,京城近日的天的确不太好。才过酉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转眼间下起了倾盆大雨。街上行人很快散尽,只余零星几柄油纸伞在雨幕中穿行。
溯辞倚在窗边不慌不忙地吃她的点心,目光飘向骁卫府的方向,不知怎么的突然冒出一个问题——这么大的雨,不知薛铖带没带伞?
转念一想,偌大的骁卫府还能找不出一柄伞来?顿时摇了摇头,只觉自己担心太过。
可惜她的担心薛铖已顾忌不到,单人匹马冒雨奉召疾驰向皇宫。
雨水四溅,马蹄踏在一块又一块水洼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秋雨带着冷意染上一身银甲,肃肃秋风吹散那些还未来得及汇聚流淌的水珠,混入密集的雨丝中击向地面。
此时薛铖的心情就如同这压抑连绵的Yin云一般,只因他此次奉召入宫,乃是为了北魏使团入京一事。
或许是黎桑行迹暴露的原因,驿馆送信来报,北魏使团已至京郊驿馆,明日即将入京面圣。虽说接待使团乃是鸿胪寺的职责,但北魏与大晋的局势依然处于剑拔弩张的时候,不可不防。而薛铖与北魏交锋数次,可谓十分了解北魏,如今又接任左骁卫上将军一职,不论是处于防备或是监视,由他与鸿胪寺一同负责安置北魏使团,再合适不过。
但承光帝虽有此意,却并没有把话挑明,只是模棱两可地告诫他在使团在京期间,务必要守好京中治安,绝不可出任何纰漏,在必要时可先斩后奏,决不能让北魏轻易小看了晋国。
薛铖向来头疼这种可是可非的命令,但这回却没有任何细问或推拒的余地,况且鸿胪寺卿乃瑞王一党,防备北魏的事恐怕只能靠他自己了。
从皇宫出来到骁卫府一路,薛铖不断在想如何安排最为妥帖。
派人驻守驿馆是必须之事,但并不能限制使团人员行动,恐怕还需挑几个机灵的暗中盯梢,若有异动也能及时得知。
可惜他接任左骁卫时间太短,当务之急是得选出合适且靠得住的人担当此任。
等他回到骁卫府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天色尽暗,雨依旧淅沥沥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他换下银甲,穿一身青色常服,独自撑伞而去。
长街比往日冷清许多,薛铖踽踽独行,脑中思绪万千,步子走得十分缓慢。正当他思索明日如何问鸿胪寺卿要一份使团名册时,脑袋顶上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将军!”
薛铖恍然回神,穿过雨帘抬头看去,只见路边茶馆二楼的窗户里探出一个十分眼熟的脑袋,嘴角还沾着一点糕点碎屑,正咧着嘴冲他招手。
正是溯辞。
第27章 雨夜
雨天茶馆客少,薛铖径直上了二楼雅间。甫一推开门便看见溯辞端着一只点心碟子三步两跳地蹦到自己跟前,歪着脑袋眨眼问他:“将军你忙完了呀?将军你饿不饿呀?将军你这是准备回府么?将军你……”
薛铖侧脸睨她,终于没忍住伸手在她唇角一刮,道:“都吃脸上了。”
溯辞愣了愣,用手背蹭了蹭他刮过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了两声。
薛铖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心下了然,问:“被雨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