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扯开一条窗帘缝隙。棉布帘子外还有竹帘,谢澜音没动那个,透着竹帘缝隙问车旁的蒋怀舟,“三表哥不觉得冷吗?”
大雪天骑在马上,她都心疼了。
蒋怀舟身上披着大髦,头上戴着遮雪的斗笠,朗声笑道:“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早习惯了,澜音不用担心我,快放下帘子吧。”
谢澜音扫一眼外面的白茫茫,放了帘子。
两刻钟后,娘仨再次进了蒋府。
小外甥女冻得可怜兮兮的,李氏心疼坏了,没管身怀六甲的蒋氏,先让外甥女们去炕上坐,知道娘仨在南方住惯了受不住这边的冷,她特意让人把炕烧得更热些。谢澜音手冷脚冷,脱了斗篷乖乖爬到炕上,丫鬟抱了被子出来,谢澜音就躺在炕头,只露着脑袋在外面,眨巴着眼睛看母亲与舅母一家叙旧。
大半年不见,舅舅舅母表兄们除了身上的衣服厚了,没什么变化,只有大表嫂林萱,也有喜了,五月里就诊出了喜脉,现在大腹便便,预计上元节过后就要生了。
李氏打趣小姑子,“明年你给我生个外甥,萱萱给我生个孙女,俩孩子呢,当侄女的反而要比表叔大几个月,多稀罕啊。”
旁人家婆母都盼着儿媳生孙子,她一连拉扯了三个儿子,就盼儿媳争气给蒋家添个姑娘呢,整日将孙女挂在嘴边。
婆母心宽,林萱没有了必须生儿子的压力,吃好喝好,养得丰润了不少。
年底家人团聚,有说不完的话。
谢澜音躺在被窝里,暖和了,也困了,在熟悉的温馨的家常里睡了过去。
睡着了,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母亲轻声唤她,谢澜音想睁开眼睛,有微凉的手贴上了她额头,很是舒服。她睁开眼睛,发现屋里点了灯,看看陈设,好像还是舅母的房间,灯光太亮,谢澜音却分不清是清晨黄昏,母亲让她继续睡,她便睡了。
好像没睡多久,有人拉她的手,然后舅母将她扶了起来,姐姐端药给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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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雪还在纷纷地落,萧元靠在榻上,手里拿着本书,凤眼却望着窗外,一双黑眸倒映着柔和灯光,如晨光笼罩的湖水,澄澈表面下,是谁也看不透的底。
院子里传来葛进轻快的脚步声,萧元视线收了回来,随手翻了一页书。
“公子,刚刚蒋家那边传信儿过来,五姑娘偶感风寒,进府不久便病倒了。”
葛进三两步走到铜炉旁,一边烤手一边回话,一张嘴先呼出一团白气。
主子过来不久,便在蒋家安插了眼线,葛进觉得吧,以主子现在跟蒋家的关系,如果谢五姑娘没来西安,那眼线多半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她病了?
萧元眼睫颤了颤,目光在葛进靴子上转了一圈,没有说话。
葛进知道主子只是不愿表露他对谢五姑娘的在意,其实心里想得很,就自顾自说了起来,“唉,五姑娘她们还真是可怜,一家人天各一方,谢家那边没有真正关心她们的亲戚,才回去不久又千里迢迢地赶了回来,万一谢大人出了事,谢家人恐怕也不会接她们进京了。”
通过蒋家,谢家的事他们便是不知具体,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不过对于主子来说,谢家的不幸,倒是他的机会。
主子短时间内回不了京城,谢家五姑娘估计也要长住西安,如果说年初相处时间太短是二人有缘无分,如今这一闹,可不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主子真喜欢人家,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葛进眼巴巴地望着暖炕上的主子,希望主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出去吧。”萧元神色如往常一样平静,继续看书。
葛进偷偷瞄了两眼,实在看不出主子的心思,摇摇头,退了下去。
人走了,萧元回想心腹刚刚那番话,抬眼看炕桌上的鸟笼。
天冷,黄莺鸟懒懒地缩成一团,见主人看过来,它轻轻叫了声,清脆好听。
萧元走了神。
她四月里走的,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
说实话,他已经记不清她的容貌了,偶尔梦里会梦到她,但只是确定自己梦里出现的姑娘是她,那面容却如隔了一层雾气,雾里看花,又看得见什么?声音虚无缥缈,梦里梦外都没有确切的记忆,只知道,他曾经痴迷她的声音。
年后她就十四了,模样肯定变了,声音是不是也变了?
毕竟是曾经印象深刻的姑娘,他确实想再见见她。
但他不可能也没有理由主动去找她,有缘的话,自会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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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谢澜音这一病,又好生调理了七八日,才彻底恢复了Jing神。
但她嫌外面冷,哪都不想去,窝在屋里同丫鬟们下棋打发时间,哪天天暖无风,她才舍得出门。
除夕这晚,一大家人一起守岁,谢澜音坐在母亲身边,看着舅舅家合家团圆,想到远在天边的父亲姐姐,偷偷地哭了,熬到子时明明该困的,回到邀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