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点点头，“策论本身并无大错，只是需要一套并行的制度，否则只能纸上谈兵。”
这让梅友谦和萧白感到十分意外，因为他俩最近已经急得快上房了，萧白更是嘴角起泡，成天上火。
“我今日问过那梅友谦，他偷偷告诉我，那篇策论有个致命缺陷！”又一名监生八卦道，“这回，那偷走策论之人，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咯！”
半盏茶的功夫，又有一名稍微年长的宫人进殿，小步轻声走到李烨跟前，一边端着金漆盘，一边跪地行礼，饰花乌纱帽前垂下的团珠，耳下垂挂的耳饰，却是纹丝不动。
未束起的长发如黑绸一般披在肩头，仿佛带着未干的水汽。灯下，皇七子鬓若刀裁，肤若润玉，那双墨眸沉浸于手中书页，更显幽深，令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萧兄，不必过虑。”梅友谦端起瓷碗，把里面剩下的饭粒扒拉干净，轻轻打了个嗝道，“我早已放出消息，说那篇策论有处致命缺陷，若是那贼上钩，定能捉住他。即使不上当也无妨，只要他心生怀疑，必不会再用这篇策论，到时我们还可以用它交差。”
这个观点一出，立刻得到不少人的支持。
那个贼若敢将策论据为己有并上交，以国子监这帮远离朝堂纷争的大儒博士们眼光来看，必定会被叱责回去，到时定人赃并获，想抵赖也不成。而考核时，有五经博士，各位儒师在场，国子监祭酒又是刚正不阿之人，根本不会包庇。
李烨换上一身常服，盘领窄袖，大红的底色上秀着两条金织盘龙，绕过修长的身躯，停在双肩，似要一飞冲天。
“嗤。”
“瑜弟是说……”
对于这些流言，谢瑜也有所耳闻，可他依旧镇定自若，或者说是不以为然。
更有甚者，说谢瑜三人根本没写出什么策论，不过是想以此掩人耳目，逃避考核惩罚。
傍晚，他与萧白、梅友谦聚在一处，一边吃饭，一边小声交谈。往日要吃下五碗白饭的萧白，只吃了三碗便放下筷子，苦着个脸，身后似有一条下垂的毛茸尾巴。
“润之兄，思修兄，你们可知道那个武夫，还有和他混在一起的谢瑜跟梅友谦，前几日把考核的策论给丢了。”一个监生道。
监生们平常的娱乐项目并不多，每日忧完国，忧完民，忙活完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后，闲聊时说来说去就是这事，而大家看法也很一致：这回，谢瑜他们三个要完了。
致命缺陷？这种鬼话傻子才会信。
“当然是策论！”
看着慢条斯理吃饭的谢瑜，萧白像是忍了又忍，终于耐不住性子，焦急问道，“瑜弟，你为何一点儿不担心？”
年长宫人未曾多言，悄声退开，作为宫里的老人，这么多年过去，见过的事事非非数不胜数，心肠自然也比一般人硬，见识也比一般人要高。
摇摇头，这是第几个了？
“担心什么？”
做完这些，年长宫人退到门边站定，低头时，不经意扫过那名手握漆盘，双颊泛红的小宫人。
稍微肯动动脑子
“瑜弟是说，平实仓之策无法实行？”
“哦？我确实不知。”谢润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趣缺缺。
站在旁边的孟思修冷笑一声，他扭过头，似望了眼藏书阁另一边的谢瑜，神色异常轻蔑。
平实仓存粮不假，于民有利也不假，关键无合适的人监管，不论是交给六部，还是交给军队，都相当于送上门的肥肉，倒时引发纷争，更不会是统治者喜闻乐见的事。
按部就班的上学生活。只是这事刚出，消息就传开了，国子监几乎人人议论，在半封闭式的集体里，流言蜚语传的比风吹还快，幸灾乐祸者有之，同情者有之。
殿内侍候的两名宫人见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却仍旧红了脸，从脸颊一直漫到白皙的耳垂边上，像是身上刺着小金花的红裙。
“友谦兄知我，这平实仓固然好，可人心难测，”谢瑜挑眉，似笑非笑，墨眸微眯仿佛深不见底，“利益面前，有多少人能坚守本心，以友谦兄才智出身，还想不到这背后漏洞吗？”
“不，友谦兄，你料错了，”谢瑜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点着桌面，“瑜确实发现了平实仓之策的缺陷。”
这日，谢瑜在藏书阁的书架后面找书时，突然听到几个监生在小声交谈，阁楼很安静，听得很清楚。
“果真有？”
梅友谦不是笨人，相反心思敏捷，对金钱数字尤为敏锐，仔细一琢磨，悚然变色。
而谢润之等人，亦在其中。
谢瑜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盛京皇宫，撷芳殿内。
李烨挥了挥手，那名宫人起身，把金漆盘交给一名小宫人，并从里面拿过玉梳，仔细将皇二代肩膀上的黑发束起，并为其戴好乌纱折上巾。
萧白看看谢瑜，又瞅瞅梅友谦，发现只有自己跟不上节奏，郁闷之下，又把少吃的两碗饭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