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外面的明月,当真是又圆又亮,快到中秋了呢,也不知他在渭州过的好不好。
自从上次收到过来信,许久又没了他的消息。
只要想他了,秦画晴便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久而久之,她觉得自己都快成那“望夫石”了。
锦玉听着没有动静了,轻声问:“小姐,你睡着了吗?”
秦画晴不想她担心,低声道:“睡着了。”
随即便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低笑。
正笑着了,突然听得“铛”一声响,秦画晴与锦玉忙止住笑声,竖起耳朵听,又是“铛”的一声。似乎是古旧的皇城钟,发出的呜咽之声,一下一下,极有规律。
“这声音……”
秦画晴从床上一下翻身坐起,面色铁青。
锦玉也听出这钟声非比寻常,忙起来给秦画晴更衣,刚穿好衣衫,走到外面,才发现整个秦府灯火通明,越过墙头往远了看,京城里的官宦豪门几乎都燃起了灯火,嘈杂一片。
秦画晴才走到廊上,就见秦良甫快步疾走,边走边在往头上戴官帽,她连忙上前询问:“爹!发生什么了?!方才我听到皇城那边传来钟声,是……”
“丧钟。”
秦良甫面沉如水,看起来很是平静,可他系蹀躞带的手却抖个不停:“方才宫里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你母亲和弟弟在花厅,你赶快过去和他们一起。”他系了半天还没有系好,秦画晴忙弯腰帮他。
“爹,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秦画晴抬起头,心脏咚咚跳动。
会不会郑海端等人太心急,心急的在驾崩后不等服丧,便要辅佐楚王上位?若是楚王上位,第一件事可不就是“清君侧”?一朝天子一朝臣,秦良甫与郑海端大有过节,这可怎么是好?
秦良甫身子一僵,随即抬手摸了摸秦画晴没有来得及挽起的头发,定然道:“若明日酉时我还未归,你带着你母亲弟弟去丁大人府上暂避。”
秦画晴只觉得后背寒毛直竖,丁大人?丁正!那个一直在朝中秉持中庸之道两边讨好的丁大人。
“爹,那你呢……”
她拽着秦良甫的衣袖不让他走,眼睛里氤氲着泪,“不去行不行?”
“不去只会死的更快,圣上驾崩竟不前往太和殿吊丧,此乃诛九族的大罪!”秦良甫忍声道。
他又看了眼女儿,又看了眼花厅的方向,随即一根根掰开秦画晴的手指,整了整头上的官帽,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去。
秦画晴泪流满面,伸手拽不住他:“爹……”
然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秦良甫去。
这一去,凶多吉少。
“小姐,怎么办?!”锦玉虽然不懂,可也察觉到了危险。
这外面茫茫的夜色里,仿佛蛰伏着吃人的巨兽。
秦画晴摆了摆手,扶着柱子站起来,她抹了把脸上的泪,从怀里掏出魏正则当初交给她的令牌。
她摸了摸上面的“靖”字,对锦玉道:“将此物交给詹绍奇大人,倘若待会儿宫中发生什么,让他务必!务必保住我父亲!”
“是!”锦玉想也不想,立刻接过那沉甸甸的令牌,转身从后门出府。
***
秦画晴与秦获灵、张氏,一动不动的坐在花厅,吹了一夜的风。
卯时初,各家都收到礼部布公的消息,圣轩帝病重不治,昨夜驾崩。
京城里自然是上下一片慌乱,不仅仅只是宫外,宫里头的气氛更是乱做一团。
火速入宫的群臣跪在殿前,圣轩帝龙体还未下葬,皇后便被迫站了出来,手捧黄灿灿的亲笔诏书,断断续续的哽咽道:“奉、奉先帝遗诏,曰:朕以宗人入继大统,获奉宗庙四十五年。深惟享国久长,累朝未有。乃兹弗起,夫复何恨……楚王皇二子宁嘉,秉性仁慈,居心孝友,最为钟爱,即皇帝位,且边关不稳,内政不平,即日可登大宝,安内攘外……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圣轩帝驾崩,面对如此重大的巨变,许多朝臣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正迷迷糊糊的跪在底下,就听皇后念出这圣轩帝“亲笔”写的遗诏,让楚王继承大统。
皇后都念完了,众臣还呆滞着。
郑海端与卢思焕等人,忙有条不紊的上前跪拜:“臣等谨遵先帝遗诏。”
“荒谬!”
李赞连忙站出,义正言辞的指责:“且不说遗诏真伪,哪有即日便登大宝的道理?古往今来,莫不是皇子公主入京后,按丧仪到先帝灵柩前,和文武官员们一起吊唁七日,沐浴斋戒,焚香哭丧,出殡入葬,安排嫔妃守陵,由礼部安排在京的军民摘冠缨、服素缟,月内不嫁娶,百天内不准作乐,自大丧之日始,各寺庙道观鸣丧钟万次……”
“李大人!”郑海端冷冷的打断他,“你难道比礼部还要清楚这些吗?先帝既然下诏让楚王即日登基,便是想着我朝内外不安,须得即可稳定,否则此大变入蛮夷耳中,趁我大元混乱来犯,这罪名是李大人你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