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龙泉看着自己的身上,临来之时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把这套自己已经穿了很久的牛仔又穿上了,已经不知洗了多少水的布料几乎完全发白了,袖口领口全都磨得起了长长的毛边,再看看因为打工而非常粗糙的手上那廉价的香烟,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现在的自己确实一副标准的穷人的样子,换作是他自己,他也不信。
“呵呵,没想到今天穿这身衣服,居然会被你误会了。”慕龙泉哈哈地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
压低了声音,慕龙泉故作神秘地左右观察了一会,一边脑筋飞速地旋转,很快地从贴满台阶的各种‘收药’的广告上获得了一些灵感,这才靠近那人的耳朵,小声地继续自己的谎言:“别看我穿得破破烂烂的,那都是为了不惹人注意,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是专门干药品的,不过我卖的药,都是国税局不知道的那一部分……所以你放心,我真的有钱,而且我也不是白用你。”
他一边辛苦地编造着谎言,一边慢慢地讲述:“最近我的买卖不错,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了,所以准备找个跑腿的,看你人老实,又是个落难的,所以就找上了你。”
满是皱纹的苍老脸孔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看着慕龙泉的目光也不再那么亲近,似乎想拔腿就走却又犹豫不定,然而慕龙泉并没有理会他,抛下一句‘等着’之后,就快步走向医院大门内咨询台旁边的atm。
然而插进了卡、输好了密码之后,他才在一旁陈旧不堪的告示上看到了有关取款事项——单次最高金额2000元,每日限取五次,合计不得超过5000元——以前他哪有过这么多钱,当然不知道这些‘吝啬’的规定。
我靠。
咒骂着把卡退了出来,还好,这家医院足够大,因此有一个夜间银行的小柜台,只有一个窗口,跑去问了一下,没有预约的客户最多只能提6万元。
总比5000好吧!
慕龙泉叹了口气,把卡递了进去,然而里面的职员看了卡的余额之后大惊失色,站起身来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慕龙泉寒酸的穿着好几次,迟迟没有继续Cao作,甚至颇有报警的意思,好在闲得不耐烦的派普西终于看不下去了,微光一闪,那职员就在数秒钟的呆滞之后,没事人一般熟练地取了钱出来地给慕龙泉,不但全部是崭新的票子,脸上还挂着异常殷勤的微笑。
拿着钱回过头来,那中年人早已经坐不住了,站了起来频频向着慕龙泉的这边张望,脸上的犹豫之色一直徘徊不去,好几次转身想走,却又迟疑着挪了回来,只是狠狠地吸烟,慕龙泉给的那只早就抽完了,又拿出烟纸自己卷了一根,烧得很凶,偶尔经过的几个病人、家属都厌恶地避开他的身边,走出好远了还不忘回头咒骂几句没公德、农民之类的话语。
“喏,现在太晚了,银行只能取出这么多,不够的明天给你。”
将厚厚的一沓人民币递了过去,慕龙泉心里平静得很,甚至有点轻松的感觉。虽然他自己也从来没摸过这么多钱,手里钱最多的一次,就是刚开学的那次交学费的时候,也不过一万多点,却已经是他们家的全部家当了。
用布满裂纹的大手,颤抖着数完了那厚厚的一沓散发着新钞票特有气味的人民币,厚实的嘴唇喏喏着,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几颗混浊的泪水溢出那被皱纹包围的眼睛,赶紧擦去了,shi润了的手背上,塞满了泥垢的裂纹却因此变得更黑。
“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做,昧着良心骗人的事情,我也干不了。”
颤抖着的手捏着那一沓钞票,欲要递回来,却又万般得难以舍弃——这是能救自己女儿性命的钱啊!
“放心。”
慕龙泉笑了,年轻而有亲和力的面孔暂时让中年人放松了一些:“我可不是那些狗屁名医什么的,我只不过看中你老实巴交的,能让人信得过。”
——而且,神态、身影,都是那么的像父亲……就算是一种曲折的报答吧,满足一下他的孝心。
“那,你就不怕我拿了钱跑?要是我刚才都是在蒙你呢?”
苍老的脸孔依然是狐疑的,拿着钱的手却不自觉地往自己的方向收了收。
“那样的话,就算是我看走了眼,这些钱就算是当了救济了,破财免灾!”
慕龙泉早就想到了这句问话,没有迟疑地说出了拟好的答案,“再说了,我生意好了的时候一天赚得都不比这少,这点钱,算什么?”
没有再说什么,那些皱纹全都随着主人激动的心情而抖动起来,大颗大颗的混浊泪水不间断地涌出、流下,下一秒钟,他咧开厚实的嘴唇,整个脸部扭曲着,难以抑制地哭出了声来:“谢谢……谢谢……我不会说好听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放心,我不是没良心的人,明天闺女动完了手术,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咳,快起来,你快起来。”
慕龙泉死力地拉着他要往地上跪去得身躯,看着一个已经白发斑驳的中年人旁若无人的在医院门口号啕大哭,心里酸得厉害,忍不住也流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