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又点了几碟子茶果。此间添茶与别处不同,并非将茶壶送上桌来, 而是人人面前一杯盖碗茶, 里头事先放好了茶叶。店小二执一长嘴铜壶,立在二尺开外, 高高举起, 将沸水自壶中直冲进茶碗, 一滴不漏,一滴不溅。
茶叶在沸水冲泡下翻滚舒展, 店小二见清樾等人衣着不俗, 有心想要打赏,变着花样倒水,又是“织女抛梭”, 又是“反弹琵琶”,还有“凤凰点头”,卖弄不休。待一桌的茶水添完,店小二抹着汗滴, 笑yinyin看着众人。
灵犀尚在气恼说书人, 目光定定盯着台上,压根没留意到店小二。清樾神情淡然,未有打赏之意。雪兰河倒是有心,怕店小二尴尬,但他身上压根没带钱两。灵均也未带钱两,径直解下扇坠子递给店小二,温和笑道:“你这茶壶有趣,能不能让我瞧瞧?”
店小二瞧扇坠子上是虾须围着一枚光华流转的大珍珠,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忙接了过来,递上茶壶笑道:“这里头是沸水,客官您小心烫。”
灵均饶有兴趣地接过大铜茶壶,用手量了量茶壶的长嘴,笑问道:“这得有两、三尺吧?”
“三尺六,正正好。”店小二陪笑答道。
壶嘴极细极尖,灵均用手抚上,不小心指尖被壶嘴划出了道口子,鲜血滴出……
店小二忙道:“客官当心!”
清樾原并不在意,此时转头望过来,才发觉灵均伤了手,忙探身来看。灵犀与雪兰河也是微微一惊。灵均缩回手,温和笑道:“不小心划了道小口子,你们莫要大惊小怪。”他复将铜壶递还给店小二,示意无事。
壶嘴尖口上尚留着他的一滴血,沿着长嘴内侧,缓缓淌向壶内。
墨珑隐在楼上雕花木柱边,居高临下,因店小二背对着,正好挡住灵均,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是隐隐听得见话音,觉得灵均倒真是性情温和之人。作为一卵双胞的兄妹,相较起来,灵犀脾性便急多了。不过两人出手都甚是大方,想来是被清樾惯出来的。
清樾取鲛帕帮灵均裹好伤口,轻叹口气,刚要说话,便听见旁边灵犀以极严肃的口吻道:“这么大的人了,怎得不知晓照顾好自己,还是这般毛手毛脚的!”
她的语气全然模仿清樾,听得清樾侧头睇她,她才噗嗤一笑,朝灵均得意道:“像不像?”
灵均看着清樾笑。
清樾拿他二人无法,浅浅一笑:“既然都背下来了,甚好,也省得我再啰嗦。”
墨珑在楼上看灵犀笑得开怀,目光分外眷恋,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她即便和我不在一处,依旧过得很好,并不见伤情,如此也很好。
午时已到,说书人被请了下去,留下惊堂木,有三样用绸布遮盖着的物件被抬到台上。一位体态臃肿八字胡的中年男子登上台,Cao起惊堂木连拍三下,直至台下众人皆寂静无声,他才满意一笑:“今日所拍的三件珍品,算得上皆是孤品。咱们老规矩,底价一千银贝,价高者得。”
孤品?灵犀十分好奇,等着他将绸布揭下。清樾等人也都望着台上。
楼上,白曦禁不住好奇之心,也探头出来,想看看究竟是何孤品,一下子就被墨珑拉到雕花木柱后。
“我口渴,想叫茶水。”白曦寻借口道,朝店小二连连招手。
店小二忙举着长嘴铜茶壶上来添茶。
而台上,八字胡已扯下了第一块绸布,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包扎整齐的一捆鱼翅:“这是东海独有鲸头鲨的鱼翅,这种鲨鱼只在东海活动,大家都知晓东海已经禁止猎捕鲨鱼鱼翅,所以这捆鲸头鲨鱼翅已是最后的鱼翅。”
还以为当真是什么珍奇物件,灵犀看那捆鱼翅至少有二十来片,也就是说,至少有十来条鲸头鲨被割下鱼鳍之后无助地躺在海底等死,心底怒气又起。
已有人开始竞价,叫价之声此起彼伏,店小二穿行其中,热络地客人添茶水。清樾目光暗沉,面上无甚表情,不知在思量着什么。灵均只瞥了台上一眼,无甚兴趣,倒像是对店小二斟茶更有兴致,目光跟着移动,手指慢吞吞在桌上敲打着。雪兰河不放心地望了眼楼上,见墨珑和白曦都在柱后,仅可见一方衣角,还算不易发觉。
墨珑估摸着灵犀当下气得跺脚,摇头叹气。白曦捧着盖碗,叹道:“刚和东海打过仗,转眼就开始奇货可居,这帮人可真闲不住。”
鱼翅是易脱手的货,很快被人买走后,八字胡又扯下第二块绸布,一整件由鱼皮制成的袍子。“这可不是一般的鱼皮,这张皮是从一头小鲸鱼身上剥下来,完完整整,没有任何损伤。”八字胡拍下惊堂木,“从今往后莫说这整张的鲸鱼皮,连寻常的鱼皮制衣都买不到了。”
灵犀气恼非常,楼上墨珑即便看不见她的脸,亦能感同身受,不由连连叹气。
“姐,我们走吧。”
又不能出手教训这帮唯利是图的人,灵犀也不想坐在这儿生一肚子闷气。
“不急,再等等。”清樾比她冷静得多,拍拍她的手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