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苦。
师傅饭吃得很少,大多时候都是在吃药,补品,药……
药味依然很香,一天三次看他灌下去,那味道钻进脑子里便勾出童年的记忆。沐芽记得姥爷喝药时总是皱着眉头,可师傅不会,有时在看书,端起来便像品茶一般,慢慢嘬饮,手边准备的甜梅从来不碰。
清静淡然,侍奉他让人很轻松,心都会随他而静,有种一切安然的错觉。三公主也总是很温柔地陪在身边,聊天,说笑,夫妻两个形影不离,仿佛天荒地老就在眼前。可看着他们甜蜜,沐芽却始终戒不掉那药味,蚂蚁一样密密地啃啄着她的心,很难受。
她曾经悄悄问过哥哥,师傅这究竟是什么病?哥哥说按中医是先天不足、气血失平,西医么应该是遗传性免疫系统低下,这么多年的病痛,在现代也不能完全治愈,只能靠药物长期维持、控制。身体的自我防卫丧失,对任何病菌都异常敏感,小小一个感冒可以要他的命,随便一个外伤、甚至劳累都有可能引起急性贫血,当年他没有累死在将军帐中已经是个奇迹。
人生来是平等的。见到江沅以后,沐芽再也不相信曾经反复学到的这句话。
“沐芽?”
“嗯?”
江沅唤了一声,沐芽这才回了神,忙从他手中接过小汤碗,伺候他漱了口,收拾好托盘转身离去。走了两步,沐芽又回头,果然,师傅把书搭在膝头正看着她,四目相对,微微一笑。
他的微笑总是有种很魔性的说服力,沐芽低头踌躇了一下,返回到他身边,“师傅……”
“坐吧。”
沐芽没动,江沅递了个眼色,正在身边摆棋的亦洛起身走过去,揽了她的肩坐到身边,“有什么话,说吧。”
柔和的灯火,柔和的人,坐在他两个之间,沐芽这半天的犹豫变得更加局促,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想回去后就出府去。”
“哦?”耐心等下这么一句,亦洛看了看江沅,笑了,“师傅不是在教你画地形图么?不曾学会就要出师?”
师傅,是沐芽难下决心的最主要原因。多年行军打仗江沅是个非常出色的指挥官,现在手把手在教她一种驻军图。这种图,不但Jing确地展示山脉水系、军事工程和行军路线,还有十分详细的兵力部署、防御方向甚至与友军的联系,指挥官的作战意图尽显其中。
在通讯极不发达的年代,这样一张图给统一部署作战带来极强的信息提供,适合多方位协调进攻作战、也可构筑坚固的集体防御。各部队灵活掌握,既避免了资源的浪费、信息不对称,也可在一旦被孤立时配合友军自救。
沐芽不知这是不是江沅的独创,可她知道能这样细致地自己画图的指挥官绝无仅有。能师从这样一位人物,岂非幸事?这一问,问得沐芽抿了抿唇,恳求地看着他两个,“若是……公主和王爷不嫌弃,我往后还能来跟师傅学么?只是……”
“只是我府上已经待不得了么?”
小丫头下晌从山上回来就一副闷闷的模样,读书都心不在焉。亦洛和江沅猜测一定是七弟奕桢说了什么,伤了她。奕桢能主动冷落她,亦洛该高兴,可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见得这小丫头聪明好学、手脚勤快,还生了一副极软的小心肠,实在是招人疼,莫说江沅惜才,亦洛也有些舍不得。
“沐芽,之前咱们不是商量过了,往后你究竟要如何谋生要听师傅的么?”
“是,只是,殿下,我……不能再在府上叨扰,这些日子已然十分过意不去了。”
亦洛还要说什么,江沅轻轻握了她的手,随即点头应下,“好,回去后,师傅帮你寻个门面。”
“多谢师傅。”
“生意不忙还得来读书啊。”
“是!”
小丫头总算展开眉头,起身行礼,端了托盘退出去。
看着那离去的背影亦洛蹙了眉,“是怎的了?这丫头在赌气么?”
江沅道,“今儿怕是委屈着了。”
“待我再去问问她。”
说着,亦洛就要起身,江沅拦了,“洛儿,沐芽已不堪重负,莫再逼着她了。”
“她当真一走了之,奕桢为她担了这么些风险,就罢了么?”弟弟的心思亦洛都看在眼里,虽说这丫头身份卑贱,做姐姐的觉得万般配不得,却不得不认也是个难得可人的女孩儿,往后出宫建府留在奕桢身边也未尝不可,看着小丫头就这么硬气地要走,亦洛不知怎的倒先替他心痛起来。
“七弟心思再重也难成其事。”江沅说着轻轻吁了口气,“更况,他也未见如何重。”
奕桢对沐芽之情曾惹得亦洛焦心不已,可这些日子,江沅觉得他似乎已心生退意,难得来看她一次,亦听说与庄瑾玮走得很近。这不是件坏事,人各有志,与庄家结亲许是他的良机,只是倒不必赔上沐芽。
小丫头心不高,气却傲,平日里没有小女儿的细腻、多愁,一旦铺开纸笔入了图中,心思缜密,头脑极清晰;她的画法更加Jing确、多管齐下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