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亦洛,每年都住水芳岩秀。如意洲深处,镜波绕岸,悠然雅静,这是燕妃曾经最喜欢的住处,院中有她亲手种下的两株海棠。
姐弟三人如此坚持,皇父依然允下,江沅有时觉着老父的心早已松动,只是那坚硬的坟坎依旧无人能帮他迈过。
“奕桢住哪儿?”
夫妻二人落座桌旁,沐芽端茶进来,亦洛亲手为夫君斟茶递到他手中,“定下了么?”
“芳园居。”
“芳园居?”亦洛惊讶,“怎么住得这么远?不是让他住咱们旁边的延熏山馆么?”
江沅抿了口茶,不能饮凉之人,热茶里头品出了梅的酸甜,十分解渴,抬头冲沐芽微笑着点点头,这才道,“延熏山馆已经有人要了。”
“谁啊?”
“九弟。”
“奕枫要了?去年他就住的烟雨楼,今年怎的还在如意洲上?”
天气热,江沅只管饮茶,想起今儿昭仁殿里的一幕也着实有趣。如意洲四面环水,清静雅致,出门有桥,亦有舟,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洲上的水芳岩秀一直都是三公主的,余下两处烟雨楼和延熏山馆每年都有人争抢。
皇父亲自将烟雨楼点给了静妃娘娘,唯剩的延熏山馆包括太子在内都无人再碰,知道今年是七弟奕桢出关后第一次随驾避暑,自是要留给他。谁知待轮到他竟是要了芳园居,老八奕柠抬手将要去拿那山馆的签子,奕枫立刻叫,“八哥!”
这一叫招来满堂笑,奕柠便只得罢了,就这么给了幺弟奕枫。皇父看着也似满意,就此落定。江沅却觉着有些不对,只是沐芽正站在一旁,说出来也是空添两个女人的烦恼,便道,“芳园居也不远,一路走过来都是好景致。”
亦洛原要再说什么,忽地想起一桩事来,因道,“哦,这一说竟是忘了,今儿前晌我往绸缎庄去,正与店家说话儿,有个男人进了店径直走过来,将到跟前儿被侍卫拦了,他也未争辩,扭头就走。”
“哦?”江沅蹙了眉,亦洛喜欢到街市上亲自采买家中所需,京中几家古董行、绸缎庄都只当她是富贵人家的太太,从未暴露身份,这是怎么回事?“是个怎样的男子?”
“身高足有七尺,人也膀壮,一身长衫别在腰间,料子讲究人却不讲究,一时三刻的就扭了头,那模样我也没瞧真切。”看夫君若有所思,亦洛的心提了起来,“难不成是西南来人?”
江沅轻轻摇摇头,不会,西南军情都有严密的传送线路,每条线路彼此不通、不相认,防的就是有人篡控。一旦有变,即便全军被制,亦有完全的无关之人能把情报递送出来,绝不会出现此等无计可施寻到公主面前的凌乱。若不是西南的人,又会是谁?事有蹊跷,江沅却不想惊吓到亦洛,微笑着安慰道,“许只是一个莽汉,也许是冲店家来寻事,见有人拦便暂时退了,不需计较。”
亦洛想想也有道理,当时那人虽直冲冲地过来,这边厢却也不是她独自一人,事后自己匆匆走了,并未细究他可曾返回。如今西南并无战事,该不会有什么事牵扯到夫君,这便放下心来。
明日就要启程,夫妻两个又说了几句话,亦洛便起身吩咐丫鬟们接着收拾行装,江沅亦往书房去。
出到门外站在廊下台阶上候了一刻,待到沐芽端着茶盘出来,江沅轻声唤,“沐芽,”
沐芽忙施礼,“王爷,”
“今儿你跟着公主去了么?”
“去了。”
“可记得那人的模样?”
“嗯。”沐芽点点头。
“好。”
江沅将沐芽带到书房,亲自寻了木炭条来。那幅宫女绣图,亦洛欣赏那画的Jing致、赞那笔法与众不同,可江沅却惊讶于那画中对司衣司绣房描绘的细致:房梁上辟邪符露出的一角、背后绸缎架子上大小不一的名牌,甚至门边的一处破损。这绝非小丫头临时提笔臆想,那是印在她脑子里的一幅图景,那画是某时某刻完全的实景图。这丫头有超乎常人的记忆,她不是个画师,是个Jing确绘图之人。
很快沐芽就将那人的模样画了出来,江沅一眼看到,吃了一惊,怎么是他??
……
六月初六,一大早天不亮,瑾玮就起床洗漱,昨儿挑捡了一宿的衣裳这一会子又觉着不合适,重又一件件比量。
丫鬟香茹在一旁端着粥碗,得空儿就想给姑娘喂一口,可姑娘总是摆手推开,像根本闻不得。香茹看着直皱眉,往年随驾承德避暑都是老爷逼着姑娘去,姑娘不想与娘娘同食同寝,怕束缚,可也不敢驳了爹爹,不情不愿的,私下悄悄跟她说着哪是避暑,明明是受罪。可这一回,早早儿地就打听几时走。老爷今年倒宽容,说不必去,姑娘听了竟是哭了,非要去。
庄家家教严,岂容得小辈闹理,老爷生了气,说不许去!这家里谁敢驳老爷,三位公子都不敢,可这姑娘竟不知哪里吃了豹子胆,非跟爹爹拗,从此不进水米。
老爷大怒,下了死狠的心就是不依!谁知姑娘更硬气,一滴泪不掉,一滴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