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每个人的眼皮底下都是一张周易八卦图,看上去还挺像回事儿。
邵一乾跑得太快,心跳八百里加急,便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撑着腮帮子缓气,心想:“我的妈呀,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胡来。”
然后他看见对面商场的旋转大门里走出来一群花里胡哨的女人——上身裹貂皮,光腿穿短裙,胳膊肘上挎着大包小包,涂脂擦粉浓墨重彩,还个个戴墨镜。
……奇怪,世界太奇怪。
邵一乾捂着自己眼睛,觉得自己要瞎掉了。
这些前所未见的东西犹如一轴画卷,突然被人从头展到脚,那画里的内容以摧枯拉朽的方式颠覆了他几乎所有的认知,掏空了他心里、脑袋里原本所有的固有观念,硬是给他塞了一把冰凉滑稽的陌生感。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手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画圆圈。校服裤在和别人干架的时候被划破了,在膝盖的位置有个不大的窟窿,他手指画着画着就滑进了内层的棉裤上,然后他脚底下响起“叮”的一声。
他定睛看了一眼,额角青筋蹦了蹦——那是一个一块钱钢镚,被人扔在他脚底下,扔钱的人还没走远。
邵一乾:“……”
Cao/死你们妈,我他妈像要饭的吗?
等问候过那人十八辈祖宗,他把那钢镚捡起来,心安理得地塞进了自己兜里,反正不要白不要,钱多了不烧手,我又没偷又没抢,有人上赶着用钱砸我,不赖我。
他坐的那位置靠近街角,不远处有个外形十分萌的熊猫造型的垃圾箱。估计是客流量比较大,那些垃圾全都被挤出来堆在地上,堆出了足有小一米的范围。垃圾堆上有许多饮料瓶子,有些半空有些全空。
邵一乾灵机一动,顿时知道怎么填饱肚子了——捡破烂!
这个想法蹦出来的时候,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太没出息了,太窝囊了,说出去都要叫左邻右舍笑上三年五年的,但是……面子算什么呢?面子它不能当饭吃。
更何况,照他目前这副模样,面子那玩意比钱还没有,丢也丢不到哪里。
他就不信城里人没有破烂,只要是个人,他就是个行走的垃圾制造机。往年家里每年一到年底,邵nainai就会把攒了一年的空瓶子、旧衣服全都收拾到一起,等到巷子里有“收旧品”的喊声后,就全都卖出去。
于是心动不如行动,他就拍拍屁股上的土,开始徒手掏垃圾箱里的塑料瓶和铝制易拉罐。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十分抹不开面子,觉得难为情,但脸皮这种东西,丢个三四回的,人就没多大感觉了。
许多人第一次到小餐馆里做服务员的时候,第一声“您好,欢迎光临”总是喊不出口,但等到真喊习惯了,就能充分发挥自主能动性,把那声“欢迎光临”喊出十好几种不同的叫法来,和邵一乾这个性质差不多。
他不知疲倦地一路看一路掏,等到夜幕将近的时候,他围着寺庙一周,掏遍了所有垃圾箱,捡了足足一百个塑料瓶子。
黄昏时分,寺庙里观世音低垂的眉眼在温暖柔和的光晕里十分美丽,又是那个机械钟的声音:“现在是北京时间,十八点整。”
邵一乾停下来,四处张望,最后在寺庙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找了个凹进去的空间,拖着自己的战利品坐了下来,琢磨着这个垃圾回收点该怎么找。
这时,巷子口晃过几条人影,邵一乾下意识地全身紧绷,而后他看见白天那些在寺庙门口乞讨的人,全胳膊全腿地从他眼前走过,手里提着乞讨用的塑料桶。
邵一乾瞪着眼睛,十分吃惊,靠,他妈的居然还有这样的,看给你们能耐的,有胳膊有腿你去给别人下跪,你怎么不干脆死一死。
他一时间觉得自己十分给家里人长脸,但这种自豪感维持了不到三秒钟,“扑哧”一声,破灭了。
自豪什么呢?谁知道呢?谁能为你自豪呢?他都是个被赶出家门的人了,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光棍。
夜里风很满,刮过小弄堂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又尖又细,偶尔混杂着几声流浪猫的叫声,在深夜里还是有些凄厉。不大会儿,大路上就有警笛的声音,那是巡街的警察们。
邵一乾被那猫叫声吵吵地睡不着,心想这又不是阳春三月,也不到该发情的时候,没完没了地瞎叫唤个什么劲儿!睡不着,连肚子叫唤的声音也来凑热闹,将近一天没米下肚,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感觉自己现在应该能吃下一头大象。
但想哭的感觉却没有十分强烈,那时候,他心里有一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那种感觉……就如同一个在悬崖踩高跷的人下了表演,脚踏实地地踩在地上。
知道方才的表演,不过是一场有惊无险。
第二天一大早,他把那些塑料瓶子码得整整齐齐的拖在手里,预备找一找回收站,结果他刚一绕出路口,不远处有一个簸箕和扫帚的人就盯着他看。
那人穿着橘黄色的大长衣服,脑袋严严实实地捂在大厚帽子里,脸上也蒙着口罩,只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