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后患,季老爷在一年之中给四个女儿全都订了亲,连年仅七岁的幺女也没落下。那一番大张旗鼓的折腾,搅得京中天翻地覆,人尽皆知。
三年前,先帝驾崩,年仅三岁的太子登基,因太子年幼,便由太后辅政。
先帝在时,太后便因季老爷眼高于顶多有不满,如今她掌握了政权,自然是想替先帝出一口恶气。
太子登基那日,恰逢季夫人第五胎的产期,太后放出话来,若是这一次季家生的还是个女孩儿,无论如何也要纳入宫中。
结果,季家这一次偏偏生了个儿子,让太后和百姓们好不失望。
没有好戏看,百姓们自然是不乐意的,可他们还没失望多久,便又有一个更让他们咋舌的消息从季府的下人们口中传出——季家小公子恐怕是个神童!
为什么说他是个神童呢?
传说,他刚出生时便一声也不哭,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打量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稳婆疑心他是个哑巴,谁知刚举手要拍他屁股,他便冲稳婆做了个鬼脸,吓得稳婆险些失手把他扔出去,他却“咯咯咯”地眯眼笑了起来。
这还不算什么,季老爷喜得麟儿,自然是要给孩子取个名字,可当季老爷对着他叫出名字的时候,他却一个劲儿地摇头,似乎对这名字很是不满。
季老爷觉得好笑,便随口问道:“你可是不喜这名字?”
不料,小儿还真像是听懂了似的,不住地点头。
季老爷大惊,便接着问道:“那……等你长大些,自己起个名字可好?”
小儿霎时头点得更欢,还咧嘴笑了起来。
这一下,季府上下都认定这小公子必是神童,下人们管不住嘴,便纷纷向外宣扬起来。
起初,京中百姓都是不信的。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奇闻?刚出世的孩子,就能听懂人话?
可过了几个月,再没人对此有所质疑了,因为这小公子刚刚长牙便能断断续续与人对话,甚至还告诉季老爷,他给自己取的名字,叫做青临。
再往后,事情变得更加离奇。
季青临两岁时便可执笔写字,到了两岁半,竟就自己作出诗来。
诗文一首接一首从季府中流出,不久之后,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季家这位小公子的传说,这“神童”的名号,竟是比他的本名更为响亮。
……
这一日,季府房中。
“公子公子!又卖出去了!”
银锣一肘“哐”地撞开房门,喜笑颜开地拎着个沉重的布袋到案几边坐下,拼命晃着季青临的胳膊喊道。
季青临本伏在案上昏昏欲睡,被银锣这掷地有声的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迷迷糊糊还觉得房顶都被她的脚步声震得掉下了簌簌的灰来。
银锣见他双目呆滞,迷离异常,凑近他耳边拖长声音大吼道:“公——子!你听见我说话没——!”
“嘘——”
季青临伸出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吓唬她道:“喊什么喊,一会儿被爹听见了,把钱都给你没收了去,让你再得意忘形!”
“哦!”银锣赶忙捂住嘴,眨了眨眼,过了片刻又笑眯眯地放下手,扯开那布袋子低声道,“不喊不喊了,公子你快看。”
季青临低头扫了一眼,那布袋里全是金锭子,满满当当的泛着金光,好生刺眼。
季青临无所谓地笑了笑,点头挥了挥手:“行了,你自己多留几个,其余的给他们拿去分了吧。”
银锣一张脸笑开了花,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缝,咧嘴不住点头:“知道啦,我先替他们谢谢公子!”
说完,便把那口袋重新系好,抱在怀里起身雀跃而出。
看着银锣远去的背影,季青临伸手揉了揉眼角,已是睡意全无,索性撑起脑袋,百无聊赖地咬着笔杆,胡乱回忆了起来。
三年前。
季青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在这样的混沌之中,除了意识,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动用的东西。
很快,他便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些事来。
他,似乎已经死了。
第2章 银锣霍叔入季府
他死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地冻天寒,周遭的一切都沉睡在皑皑白雪之中,他也一样。
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死,也不记得爹娘是谁,只记得自己住不算漫长的一生都是在雪山之下湖心的一座木屋之中度过。
木屋中的陈设并不算多,几乎称得上简陋,但却遍地都是堆积如山的书卷,而他对整个世间的了解,几乎都来自那些书卷中的只言片语。
那一生,他似乎没有见过任何人。
那一生,寂寞且短暂。
在混沌之中忆起生前,并未让季青临觉得安心,反倒让他更加疑惑:既然自己已经死了,那么身处的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