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雨急促,打鼓似的声音从窗外的叶面上传来。
快入秋的雨总是这样,就下一小会儿,却一声比一声大,砸得人耳膜发疼。谢朝雨让陆钟灵好生躺回床铺上,自己替她掖了掖被角,柔声说道:“我去让侍女给你煎药过来,你自己这里躺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罢,便摸了摸她还算温暖的手指,笑了笑刚准备起身离开,陆钟灵便立刻抬手抓住了她的衣角,皱着眉头,小声嗫喏道:“你今天是吃了晚饭再走,还是就直接走了……”
“我吃了饭再走吧,也不着急。”谢朝雨回头安慰道:“正好你也好久没见我娘了,去看看她,陪她说几句话。”
陆钟灵点点头,听到谢朝雨晚点才会走,总算放下一颗心来。
她能住进谢府是谢朝雨安排的。虽然在外人眼里看起来,谢朝雨对陆钟灵是真的宠爱,平时唯恐磕了碰了,人只要有一点不舒服就要喊郎中来看。每回只要陆钟灵出了什么差错,就算有天大的事,谢朝雨也要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但是这些事也只有侍女和家丁看在眼里,老夫人那里是不知道的。
陆钟灵的样貌虽然生得好看,皮肤湛白,一双眼瞳中像是含了一池秋水,清冽不见底,但是终归还是个外乡人。旁人问起她家里还有谁,她半天答不出一句话来,手指绞着,被问得着急了才回答,家中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这话谢朝雨当时听了也不在意,淡淡说着没有家人的话就先在谢府住下吧,至于能留多久,这事还是谢朝雨说了算。
这住久了,一来二去侍女之间的闲话也不少。陆钟灵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她是死乞白赖留在谢府,想要利用谢家大小姐的好心,等到时候谢府丢了什么东西,亦或是出了什么其他的乱子,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陆钟灵自然觉着没什么,她本来就是谢府的一株丁香花,春开秋落,棋局命数,对这样的事早就看淡了。倒是谢朝雨,不知听谁说了这件事,当天上午便把所有侍女叫来正堂,目光冷淡盯着每一个人,等到了夕阳下山,那些侍女才从正堂出来。
那时陆钟灵刚好去找谢朝雨,结果看见很多侍女唯唯诺诺地从正堂出来,心里便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谁知从那之后侍女对陆钟灵的态度跟之前比简直是天上地下。见到她开始行礼,在她面前也从不敢大声说话,对待她就好像对待小姐和少爷一般。陆钟灵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等到跑去问谢朝雨的时候,那人正在房间里写写画画,拿着一支沾满墨水的毛笔,抬手在宣纸上勾勒出一根墨色的竹。
“我只是让她们把你的名字念了几遍,什么时候念明白了什么时候出去。”谢朝雨对这件事不甚在意,而且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毛笔,“怎么了?”
“没有,就是觉得有些奇怪。”陆钟灵摇了摇头说道。
过了很久,陆钟灵才明白当时谢朝雨的真正意思。
“念名字”是一回事,但真正“念明白”是另一回事。
侍女当时面面相觑,但谢朝雨的态度看起来又不是开玩笑,她们只好一遍遍重复念陆钟灵的名字。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所有人念得口干舌燥,谢朝雨依旧在旁边慢悠悠的写字。于是几个稍微聪明的人立刻懂了这位谢大小姐的意思。
谢朝雨是想让侍女们清楚陆钟灵在谢府的位置,不是她们随随便便欺负的对象。
“念明白了吗。”谢朝雨收起笔,对她们淡淡说道。
“……”
“念明白了的回去,没明白的继续念。”谢朝雨细致打量着眼前这些人。
于是夕阳下山的时候,所有人都懂了,自然也就都唯唯诺诺回去了。
*
“这雨说下就下,半点预兆都没有。”谢朝雨和谢轻尘打着伞穿过庭院。
“姐姐,我刚跟娘说好了,晚点叫上陆云筑小姐一起吃饭。”谢轻尘手上提着草药,是给陆钟灵的。
“嗯。”谢朝雨点点头,看着谢轻尘脸色依旧不怎么好,嘱咐道:“天这么凉,你该多穿些的。”
“无事。”谢轻尘淡淡笑了笑,“这不去看看你的陆小姐,等进了屋子就暖和了。”
“你就爱贫嘴。”谢朝雨轻咳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不过姐姐,你什么时候跟娘说这位陆小姐和你的事啊?我觉得娘听了肯定高兴。”
“应该要再过几日吧。”谢朝雨看了看天边,天际线那里逐渐发白,估计很快就要停雨了。
“那我可等着喝喜酒了。”谢轻尘的面容虽然看着虚弱,但是笑起来也是风采书生的模样。
“你呀,先Cao心自己的事。”两人到了屋檐下,谢朝雨将伞收起来,默默放在一旁的石凳上,雨滴顺着油纸伞的柄端流下,一滴一滴,弄shi了整张石凳。
谢朝雨记忆中有这个地方,她依稀记得自己重生的地方,就是今天晚饭后即将去的洛河码头。那时候的她就是在那里落水,然后重生。
所以谢朝雨这次不会为了赶时间而选择走水路回家。保险起见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