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一人吗?否则为何辛夷没有任何的师兄弟,也不广收门徒为通灵术正名?只要所有人知道来龙去脉,不就自然还了通灵术的清白?
最次,亦是最令人费解之处。
既然通灵术并非失传,从萧白石继承的残余来看也确实不是妖邪之术。那么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一切风向开始被扭转,又是因为何事……
当年青龙不愿入化灵池,被已经由心魔吞噬了的一名修士驱使毁尽良田城镇,天地变色。此人修为绝非普通修士,和辛夷的通灵术有什么区别?
那个人是谁?
为什么萧鹤炎不愿意告知?
入魔的青龙……
当真被封印在东海的补天石之下吗?
思及这些疑问,萧白石原本就因为远海气息有些不安宁的心绪愈发起了波澜。他捏住笔杆的手指一紧,有什么怨念从心底勃发出来——
然后被人按住肩膀,一丝灵气侵入,毫不留情地压下去那些邪念。
应长风的声音响在耳畔:“你刚才又出神了。下次设法自己控制,哪天我不在你身边时再这样,会有危险。”
萧白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低头一看,笔尖浓墨滴在白纸上晕开污黑,浸染了一大片。他连忙把笔搁在一旁抢救自己半天成果,旁边翠微记事被带起的风吹拂,哗啦啦地翻开几页,停顿在纸与绢帛的分界线上。
“什么啊……”萧白石小声抱怨自己粗心,心急火燎地去拿书,动作突然停住了。
辛夷的字迹出现得最晚,之所以能被他辨认来自那熟悉的赤豹,它是辛夷亲密的伙伴与孤独而漫长岁月中的唯一慰藉。
在那之前……
萧白石匆匆忙忙翻到了封面,辛夷的前面还有个名字。
——姜缘。
应长风似乎完全能从他的动作中知道萧白石的意图,他从窗边行至桌旁,坐下后随手翻了两页姜缘的字迹道:“他心神不宁,很浮躁。”
“看得出来。”萧白石接口道,“这位……不知是爹爹同门还是师尊的前辈,下笔爱迟疑,字迹狂放但又有很重的修改痕迹,遇到不顺心的地方就涂掉了。由他记载的部分虽然只有几页,却塞得满满当当的,仔细去看时反而发现不了什么。”
“嗯,就好像他只是在填满这本册子,与对通灵术和‘道’之本源的理解几乎忽略没有提及。这不符合修行的初心。”
修士采万物灵气而修养自身,历经千锤百炼,最终为了求证大道,回归最初后与天地同寿,自身浮游九万里之中,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这条路就是“飞升”。
哪怕辛夷随手画的插图中也含有他对灵兽的理解,他的敏感,善良,他的后悔与内疚……这些都是他的“道”。
可姜缘的字里行间没有“大道”。
除了暴戾、怀疑,什么也没有。
“他这里写了‘魔’字,”萧白石指着被涂掉的一个边角,“是何用意呢?他的道好像和爹爹完全不同,但他们应该是认识的才对……”
话音未落,萧白石的思考不停,窗外突然暴雨倾盆。
与此同时应长风的分神从被大风吹开的缝隙中猛地冲入厢房,应长风手指一拈,双眼微闭,脸色一瞬间黑了。
萧白石无暇再思考“姜缘”此人,急急地看向应长风:“如何了?”
“海水有异动,但并不明显也没达到能够引起天地变色的程度,”应长风一顿,睁开眼道,“出问题的方位倒是在……翠微山。”
萧白石猛地站起身。
应长风继续道:“还有,临安城外十里地左右,如果没感觉错,你的赤豹来了。”
赤豹?它不是被留在云中迹了吗?
来不及思索为什么赤豹能突破翠微的封山结界,萧白石只诧异片刻,先将桌上的《翠微记事》收好,然后就抱起包袱往外跑去。好像内心有个声音让他去,甚至顾不得知会应长风一身也没想清楚自己的安排。
东山东畔来去自由,出了结界后雨声充盈耳郭,萧白石的衣服立刻shi了个透彻。他抹了把满脸的雨水,回头一看,巷子尽头的青石板路上闪过一道流光。
他迷茫了一瞬,不知该如何是好。
赤豹出走,翠微山的异动……天地盟的人当真这么孤注一掷要对他们下手吗?师兄的消息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有传递到手中?
父亲……怎么样呢?
这么淋雨不是办法,避雨珠呢?
萧白石低头去找,忽然一把伞遮住了他,目光落在应长风持伞的手指,萧白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失态。
他眼角微垂,挂在睫毛的雨水便滴落在衣领,仿佛一滴泪。
修士自以为能上天入地,可消息断绝的时候也和所有普通人一样会被无助包裹。萧白石望向应长风,颤声道:“……怎么办啊?”
应长风揽过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远山黛背在身后,和萧白石共同挤在一把伞下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出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