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凑巧,闻逝川身上穿了灰色衬衣,付行云送他的手表他正带着,表带正好卡在腕骨上面,恰到好处的好看。两人的衣服款式不同,但却看起来像是着意搭配过的,并肩站在镜前时格外和谐。
闻逝川没有上妆,正对着镜子把他半长的头发束起来,手法笨拙。
付行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看着有点着急,走过去把闻逝川摁在椅子上,手边没有梳子,只能用手。闻逝川驯顺地坐着,微微低头,任由付行云折腾他的头发。闻逝川的头发带一点自然卷,付行云修长的手指在他的发间摩挲,帮他把头发梳起来,额前脑后留几绺碎发,很好看。
“叩叩叩——”小江在外头敲门了。
付行云看了看时间,说:“到点了。”
闻逝川站起来,两人一下子就贴得很近,付行云眼前就是闻逝川线条利落的下颌,他抬手替闻逝川理了理衣襟,一时间谁也没说话,闻逝川偏头在付行云的额角蹭了蹭,像是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走吧。”他说。
放映厅并不大,大家基本都就座了,付行云一眼看过去看到了不少熟面孔。有章庭,后排的角落里坐着孟清,付行云没想到他也会来,还愣了愣。他的位置在最前排中间,闻逝川和余向晚的旁边。
付行云落座后,闻逝川作了简短的开场致辞。
“感谢大家今天的到来。关于电影,我不想说太多,大家先看,看完后我们再聊。”
闻逝川坐下的时候,放映厅里的灯就灭了,陷入了漆黑。付行云的手臂正搁在两个座椅中间的扶手下面,下意识地,在闻逝川坐下之后,他们俩的手就握了起来,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漆黑里,他们俩握着对方的手。
正式的影片比起粗剪版本Jing致许多,多了点到即止的韵味。
播到那一段床戏的时候,付行云莫名地羞耻起来。作为一名敬业的演员,看着自己在电影里的激情片段是不该有这样的反应的,可是此刻,付行云的手还抓在闻逝川的手里,他只觉得闻逝川的手心都发烫起来,连忙要往回抽手。
闻逝川连忙抓紧他的手,他抽了好几回都抽不出来,侧过头瞪一眼,闻逝川没看他,看着屏幕,嘴角勾起来,带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电影结束后,映厅里响起掌声,媒体开始纷纷架设摄像机,准备进行访谈。
台上放了三张高脚椅,闻逝川坐中间,余向晚和付行云坐他两边。余向晚居然还穿着T恤牛仔裤,脂粉不施,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付行云怀疑她的辫子是出门前随手扎的。比起略显拘谨的付行云和闻逝川,她是真正的不紧张,眨着眼睛好奇地看向台下每一个人,像在进行一场新奇的游戏。
现场的第一个问题是递给编剧的,余向晚侃侃而谈,不急不缓,连付行云也听入神了。
“编剧是做减法的工作,在写这部的时候尤其。‘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她狡黠地笑,补充道,“我也演电影的,在座的导演如果有需要记住找我。”
气氛很轻松,付行云觉得这是开了个好头,连忙鼓掌,眼角余光看到了闻逝川也在鼓掌,但脸上全无笑意,甚至皱起了眉头,好像很紧绷似的。付行云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观众席上一点异常也没有。
怎么了?
正文 徐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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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付行云一个人察觉到了闻逝川的异样,访谈进行得很顺利。递给付行云的问题大多是和他的转型相关的,没有人不识趣地提起他之前的所谓“黑料”和“丑闻”。
闻逝川的回答也游刃有余,他的回答直接、不绕圈,言之有物,轻而易举地就能俘获访谈者的好感。余向晚说自己的编剧工作是以笔为刀,暗含一种锐气与犀利。而闻逝川说自己这次的导演工作仅仅是“看待人生的其中一种表达角度而已”,圆融通透。
付行云又不合时宜地感到一点难言的窘迫,他好像很难能追上他们的这种高度。
但他没有多花心思让自己沉浸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里,他越发觉得闻逝川不对劲。闻逝川表面看上去表达得游刃有余,但付行云余光见到他放在大腿上的手正攥紧拳头,好像在控制自己流露出多余的情绪。
在提问和回答的间隙,付行云递过去疑问的目光,而闻逝川只是匆匆躲闪。
访谈结束之后是小型的鸡尾酒会,闻逝川马上被章庭缠住了,问了他许多问题。付行云从桌上拿了一小杯香槟,一转头就看见了孟清在不远处的角落,他正要过去,突然被人叫住了。
“你好。”
付行云转过去,发现面前是个四五十岁上下的男人,高大威严,戴着茶色镜片的墨镜。付行云一时眼熟,却想不出是谁,只能礼貌又不失尴尬地一笑,放下高脚杯,伸出手去,说道:“您好。”
那男人取下墨镜,放进灰色针织衫的口袋里。他头发已经半白却不见老态,严厉而骄矜,一对不怒自威的剑眉总让付行云眼熟。
他说:“你好,我是徐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