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绥摇头:“若是当时,我或许还能查到。但现在……查不到了,时间太久了,当时我又太小,根本不关心这些。”说这些时,她语气中隐隐透着悔恨。
张若菡沉yin片刻,道:“你怀疑是周家村造出的木马?”
沈绥点头,没有说话。
张若菡深深叹出一口气,只觉胸口间似是沉了一块大石。
“为何一个小小的木匠村,与世无争,会被选中,参与这种事情。我真的不能理解。”
沈绥听张若菡有此一问,忽而牛头不对马嘴地道:
“圣人登基后,天下姬姓为避名讳,皆改姓周。”
张若菡吃了一惊:“周家村……本姓姬?伯昭,我不大理解你的意思,你是想说他们和上古传说有什么关系吗?”
沈绥欣然,赞道:“莲婢,你真聪明,我只是随意一点,你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随即她叹了口气,道:“十七年前那件案子,处处透着诡异。犯案者在用一种极其不符合常理的方式犯案,刻意地选择一些既麻烦又带有浓厚巫术与宗教意义的方式来作为他们的杀人手法。周家村本姓姬,或许就与某些上古传说中的辟邪仪式关联上了。姬姓后裔制造出的船棺,其上刻有夔龙纹,应当带有某种巫术的象征意义。还有我阿爹的倒十字,与景教有关。景教传说中,倒十字是恶魔撒旦的象征。而他们的主,耶稣基督,曾被钉死在正十字架上。他们选择将我阿爹钉在倒十字上,割喉放血而亡,或许是一种来自宗教的辟邪仪式。”
张若菡帷纱下的面色有些苍白,声音中隐隐透着恐惧:
“伯昭,你可明白,如果你这样去推测,那么就说明,有人仅仅是因为觉得你父母亲不祥,为了避邪,而如此残忍地杀害了你们全家人。”
沈绥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臂揽住了她的肩膀,给与她温暖和支持。
“怪不得,怪不得半途中咱们遇上的那两个景教教徒,你都没有好脸色。”张若菡道。
“我至今不能原谅这个宗教,它带给我太多的伤害,哪怕只是接触到一点点有关景教的事,都会牵动我的伤口,重新揭开我的伤疤。”沈绥的话语很沉痛,随即她歉疚道:
“莲婢,我本不想让你不开心的,但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总得告诉你这些年我经历了些什么。你也该明白,接下来我会面对些什么,所以……”
“你不要说了,我等了你十七年,你休想再撇下我。”张若菡打断她道。
沈绥苦笑,手臂却圈紧了她。
日头开始偏西了,回程还需不少时辰。沈绥与张若菡打算这就返回江陵城,结束这次短暂的,但意义重大的春游。
从章台渊,绕过章华台西麓,很快便能回到之前他们停车的驿站。取了车马,付了钱,一行五人这就重新走上了回程的官道。
刚过城南五里亭时,沈绥看到前方有一驾马车,两匹马停在那里,有两人正在道旁拉扯,但并不像是在争吵,因为其中一人瘫软无力,像是烂醉了的模样,另外一人一直在努力地扶着他,不让他跌倒。
靠近了,沈绥才看清楚,那烂醉了的人,是一位身着灰袍的青年书生,瞧着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十分年轻,唇上蓄着软软的髭,一双柳叶眼,容貌有几分俊俏,满脸的醉意倒显得他莫名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他头戴垂脚幞头,身材中等,腰间蹀躞带上系着一把长剑。扶着他的是他的侍从,这位侍从之前沈绥也见过,就在章华台之上的观桃亭中。
看来,这位灰袍书生,就是当时屏风后的主人家了。只是这位主人家方才可能是从马上坠了下来,一身灰袍沾染了不少黄土,显得有些狼狈。她好奇下多看了两眼,不过也并未停下车马,很快就带着自己的车马超过了他们。路过时,听到了那主人家与侍从之间的一小段对话:
“少主人,您真的喝多了,还是入车中歇息吧,不要强撑着骑马。”那侍从说道。
“我没喝多!”那灰袍书生挥舞着手臂,醉醺醺道,“车里有女子,我怎么能进去,你……糊涂了,你才喝醉了,哈哈哈……”
那侍从极其无奈。
待沈绥车马往前行了一小段路后,她听到后方马蹄声,不由回头看,见那灰袍佩剑的书生又跨上了马,与那侍从一起,领着后方的那架马车,跟在他们身后。那书生骑马骑得摇摇晃晃,眼瞅着就要栽下马去,后面的侍从面色铁青,提心吊胆。
沈绥觉得有趣,不由留了几分注意力在后方。
又行了一段路,那灰袍书生发起了酒疯,骑在马上开始放声长歌起来。唱得都是些破碎的诗文,虽不是Jing雕细琢凝练成一篇的佳作,但字字句句皆妙不可言,沈绥在前方听着,细细品味,越发觉得十分Jing妙。且这些断断续续的诗词句,给她一种相当熟悉的感觉,这种风格以前似乎是在哪里听过。
又过一小段时间,那灰袍书生不再念这些破碎的诗文了,忽的开始有大段大段连续的诗句,像是说故事一般从他口中yin诵而出,绝妙非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