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啊。中秋时,县太爷的公子大人骑着高头大马经过我们镇儿,正好看见你跟你妹妹在放灯,就那么一面,县太爷公子就被你妹妹煞到啦,心里喜欢的哟,这不,好说歹说说服了县太爷,急急忙忙就赶着来下聘了,中秋佳节,花好月圆,这可不又是一段佳话。”
我浑身冰冷,只一刻,便强迫自己静了下来,我温婉而笑:“我跟我妹妹皆是新寡,按礼守丧三年,只能多谢县太爷公子抬爱了。”
那媒婆模样的人笑容有些僵硬了:“文家妹妹真爱说笑,你新寡,你妹妹怎么会跟你一起新寡?”
我道:“我姓文,妺妍可不姓文,我们俩本就是以同一人为夫的姻亲姊妹。”
“文,文家妹妹……你可别说笑。”
“文家妹妹”……叫得多么亲热,我有些不舒服的皱眉。眼前这个人,应该也是邻里,我却实在没什么印象。我曾经把我丈夫朋友的妯娌三代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习惯喜好,以防往来时有什么疏漏,而今,却懒得连人都不记了,我突然有点想念妺妍。我只想把她跟这一堆聘礼快些打发走,急说到:“您可见我是说笑的样子?望县太爷公子也不要强人所难,聘礼都撤回去吧。”
被我下了这一句重话,那媒婆的脸色更加难看,只得吩咐那些仆役把红漆箱子又都抬了出去。仆役们哀声载道,更有人低声骂了句,“真是给脸不要脸,我们家县太爷那么大的官儿……”
我心里冷笑,我文家祖上得太上皇接见,平时文家往来无不是达官显贵,故而虽文家不涉官场,我那位丈夫却不敢休妻。而我在张府往来的女友中也有夫君为四五品官员的。县太爷……真是好大的官儿。
午后妺妍回来,带来从邻镇换来的几株香草。见我神色郁结,上前轻轻搂了我。她身体的温热熨烫着我的心。“姐姐,谁惹你不快了?”她问。
我不由搂紧了她道:“大概,我们这边也呆不下去了。”
我收拾物什,看着这院落,看着我跟妺妍一点点布置装点起来的这个“家”。
思绪回到那日,妺妍依在秋千上,眸光盈然若水地对我说:“我们去一个乡落小镇,那里没人知道你是张府的少夫人,是文家引以为傲的大家闺秀,我们以姐妹相称,开家小铺,卖点书画花草;或耕一亩薄地,自足自娱;偶尔去集市换点家用,一路谈笑而来欢畅而去;元宵中秋花前月下携手相游,新年重阳洗手做羹相依相伴……
没有勾心,没有斗角,没有争权,没有夺利,没有人自以为是地视你悲苦,没有人假仁假义地劝你达观……如此清平,姐姐难道当真不动心?”
心口的温热慢慢溢出,看着满园好不容易种出点模样的花草,尤为不舍,“妺妍,你可有法子,把这屋子院子一块儿变了去?”
妺妍手尖刮过我的脸,笑:“我可是刚成人,就眼巴巴地赶着来找姐姐了,除了天生的一些小把戏,可没时间修炼这么高深的术法。”
我捉了她的手指,无辜道:“文家正好那时将我嫁给张家我有什么法子,怪只怪妺妍你怎么没早一日来将我偷走。”
她眸光莹莹,笑,“姐姐啊,也会耍赖皮了。”
然而,第二日,未等我们出门,铺子的门就被砸了震天响。
一个妇人坐在我们门口地上,撒泼哭闹:“我就说我家那挨千刀的怎么日日要上你们这买什么梨花糕,感情是被这只狐狸媚子骗了心去。昨天人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说,是不是你这狐狸Jing夺了魂食了心?”
“哼,”妺妍轻笑了出声,她身姿袅袅地行出,一立便是绝色,连那妇人都不由止了哭闹一瞬。她弯身,指尖勾起那妇人的下巴,道:“好久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Jing了,真是新鲜。”
群众越围越多,纷纷指指点点,连平日里比较交好的邻里也如看妖物般怯怯地偷瞟妺妍,跟旁边人窃窃私语,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更有甚者,纷纷恍然般道:“我说怎么我/我儿子/我丈夫天天要往这边跑,原来是被妖术迷了。”
我心冷了下去,对这小镇原本的那一点不舍,皆化为了乌有。
这边妺妍道:“可惜我偏生记忆力好,方圆百里的人、物、路我皆记得清清楚楚,你姓李,住在县城北街梧桐巷里,三月前就因‘口多言’之罪被休弃回家,你前夫家不在本县,未曾光临过我们这家铺子,更未食过我们的梨花糕。李姐姐啊,李姐姐,你被休回来那日,哭哭啼啼地走回家,我们可是还在路上对了一眼。”妺妍眸光一利,喝问道,“你可是收了谁的钱,受了谁的指使?”
“我……”那妇人颤了颤,抖声要说出什么,就被一阵马蹄声打断。
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拈着胡子,森冷地看着这边,他身边一个年轻人,着了与镇民明显不同的锦衣华服,得意地笑着。他一挥手,大批的衙役混着几个道士把这块本不大的地方团团围住。
一道士大喝:“休听她胡言,闭眼闭耳,万不可受她蛊惑。洒!”一字喝令,粉末狗血符咒乱飞,我急上前扶住了妺妍。
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