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退后一步,装模作样的作了个揖。
“敢问小姐芳名?”
“好端端的,问我名字作什么?”
沈离央故作苦恼的蹙起了眉,“如果小姐不肯告知,只可惜在下的满心爱怜,都不知要向何人诉了。”
“哼。”顾流觞本是逗她,这下自己反倒是不自在起来。对上那人的带笑双眸,打翻了蜜罐似的心里又泛起丝丝苦涩。
有朝一日,倘若你真的知道了我的真名,会不会还像现在对我这般好?
新诗
经过一番筛选,终于是勉强选出了四十个优胜者。
在这个过程中,两人都体会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教书育人的确是百年大计,断断不是在段时间内就可以取得成效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那些构想和尝试是没有意义的,任何伟大的变革都总需要有踏出第一步的人。他们在探索之中所取得的经验和教训,才更是给予后来人最宝贵的财富。
学员选定之后,顾流觞就暂时担任起了授课学官的职务。
文赋礼义方面的知识由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来教授,她主要还是负责讲解一些诗词方面的内容。
女子生性就是对于一些诗情画意的东西比较感兴趣,尤其学堂中的都是些未出阁的少女,这门诗词课比起艰深难懂的文赋课要更受她们的欢迎。
所谓文必秦汉,诗必盛唐,要讲诗歌还需从唐朝讲起。
顾流觞花了一段时间将几个重要的写诗大家的作品讲解了一遍,令她意外的是,最令那些学生产生共鸣的不是青莲的瑰奇想象,也不是摩诘的山水,而是有些沉郁的杜诗。读到《卖炭翁》这样的作品时,有些人还会默默哭泣,这让她对□□对于人民的伤害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
这天,顾流觞正在讲格律诗的平仄规律,忽然有一个学生站起来问:“先生,诗歌一定要按照平仄来写吗?”
“一般是这样,但如果有直发胸臆的情况,也是可以不依照平仄的。”
众人苦着脸,对于完全没有基础的她们来说,平平仄仄之类的规范实在是难度太大了。
“那大家就按照书上的平仄规律,试着来写一首五言绝句吧。虽然五言最为简短,但要写得有水平却也是最难的……”
顾流觞还没说完,又有一个学生站起来打断了她的话,“先生,既然格律诗写起来这么麻烦,有没有一种没有格律的诗呢?”
顾流觞想了想,说:“应该没有。”
“那为什么蜀道难这样的诗就是长长短短,对不上平仄的呢?”
顾流觞耐心的解释道:“那是古体诗,要想写好古体诗,不仅需要过人的天赋,还需要至少五年以上的练习时间。”
其实这种说法还是比较委婉的,格律诗尚且有法可学,古体诗还真是轻易学不了,完全要靠天赋的东西。
众人在底下七嘴八舌的议论了一会儿,纷纷跃跃欲试的说:“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创造出一种新的诗歌形式呢?”
“对啊!咱们安乐军破除旧制,既已有了新军,新律,新学,又为什么不能有新诗呢?”
顾流觞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从小接受着严格的教育,根本无法想象就这样一群连绝句和律诗都分不清楚的女学生,竟然就这样大言不惭的要创造新诗?
眼看下面的学生都兴致勃勃的写起所谓的新诗,顾流觞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有些激动的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诗的格律韵脚是千百年来多少圣贤都没有改变的规矩,怎么可以如此随意的说废除就废除呢?”
这时一个学生不知跟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周围的人听了瞬间都笑作一团。
顾流觞忍着气,“你说什么,站起来说说?”
那人被推搡着站起来,挤眉弄眼道:“我说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又怎么能够理解我们的想法呢?我们出身贫寒,没有文化,也理解不了您那么高雅的趣味。”
这话不偏不倚,正好说中了顾流觞的心病。说到底,她和沈离央的出身也是相去甚远,那么沈离央的心里会不会也是这么想她的?
就像沈离央那天说的买不起米饭只能吃糠的事,她并不是无法理解,可是却永远不可能有切身的体验。
越想越觉得难受,顾流觞拿起书,也顾不上课还没上完,掩面夺门而出。
在房里怔怔的坐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顾流觞回过神来,用手一抹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冰凉一片,连忙拿了块帕子把眼泪擦了,又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开口问:“是谁?”
“是我。”是沈离央的声音。
顾流觞把门开了。沈离央自然没有忽略她通红的双眼,“怎么,哭了?”
顾流觞摇摇头,不说话。
沈离央走到她身边,张开双臂把人圈在怀里,“听说今天有人惹我们的顾先生生气了?”
顾流觞冷哼一声,还是不说话。
沈离央低头蹭了蹭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