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开赫连戎川的手。
赫连戎川回过头来, 有些惊喜地看他一眼,立刻将手握地更紧了。
饥民队伍很长,摩肩接踵,少说也有上千人,越往后走,队伍就排地越乱, 饥民乱糟糟挤作一堆, 不少甚至已经饿地站不稳, 倒在地上, 更有几滩不明呕吐物, 稍微不注意,就会一脚踩上。空气极其污浊。
晏长清和赫连戎川逆流穿行,十分困难。赫连戎川主动走在前面,一边开路,一边还不忘张开胳膊护着晏长清,生怕他被人挤到或者是碰到。他一路小心翼翼,姿势却显得滑稽,颇像张开翅膀护着小鸡仔的大母鸡。
晏长清见他如此,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眼神却温柔了些,拍拍他的胳膊:“放下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的确不是小孩子”,赫连戎川却把胳膊收的更紧了,简直就像环抱着晏长清一样,压低了声音:“你是我的心肝大宝贝儿。”
晏长清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身上瞬间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白帕外露出的两个小小的耳朵尖“唰”地红了。
大庭广众朗朗乾坤,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赫连戎川是怎么把这样的话说出口的!
晏长清板起脸,正要教育赫连戎川几句,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中气十足,一听就很蛮横的声音:“哎哎哎,你们两个哪里来的,滚一边儿去,别给爷挡道!”
一个颇为壮实的络腮胡大汉,很是粗鲁地指着晏长清和赫连戎川,似是不满他俩占了道。
晏长清和赫连戎川身高相近,都是挺拔高俊的,在人群中很是显眼。但是这个壮汉却更加高壮魁梧,比晏长清还高半个头,如移动的铁塔,往那里一站,颇具震慑力。
但与他这高高壮壮,一身肌rou相当不匹配的,是这大汉右手,还捏着一个和其他饥民差不多的粗瓷大碗。
这样的体魄,也需要领救济粮?
晏长清看着大汉手里的大碗,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见晏长清一脸冷冰冰,并没有客客气气让开的意思,大汉更生气了。
“嘿,小毛崽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壮汉嘴里骂骂咧咧,粗眉一竖要打人,然而他刚伸出拳头,手腕就犹如被烧红的铁钳攥住了。
“啊啊啊!”
壮汉一声惨叫,手腕被赫连戎川攥住。赫连戎川仅仅使出三根手指而已,壮汉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脑门冒汗也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粗壮的手腕朝一个极诡异的角度慢慢扭曲着,终于“咔擦”一声,断了。
赫连戎川松开壮汉,极其嫌弃地拍了拍手,像是想拍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冷哼一声:“想动他?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你……你们……”壮汉抱着右手腕,疼得满地打滚,碗也摔碎了,恨恨道:“你们等着!”说着踉踉跄跄逃走了。
晏长清看着壮汉落在地上的碎碗,眉头皱得更紧了。赫连戎川见他如此,柔声道:“你也发现不对劲了,是不是?”
晏长清点点头,向队伍前排看去。其实刚才一路看过来,他就发现了,挤在队伍最前面的,基本都是如刚才所见的壮汉一般,身高体壮,未曾染疫的壮劳力。而越往后走,老弱病残越多。饿的嗷嗷大哭的幼童,和面有菜色,明显染了时疫的病人,往往排在队伍最后,不断有人插在他们前面,也没人敢争辩。
因为人手不够,维持队伍的官兵,多是秦川本地的府兵,他们竟然也对这欺凌病弱的乱象视而不见。
晏长清不禁攥紧了拳头。最有需求的人,却往往得不到救助,而那些身强体壮,根本不需要救济的人,却霸占着宝贵的赈粮。
初来乍到,他实在是有太多疏忽之处了。晏长清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愤怒中。可是如何区分真正的灾民,和这些趁乱占便宜的人?难道按照高矮胖瘦,一个一个挑出来?仅仅按照外表判断,太容易失误了。那一个个调查饥民受灾轻重?又太耗费人力和时间。
晏长清正暗自发愁,琢磨对策,赫连戎川却呵呵一笑,猜透了他的心思。
“晏大人不必自责。赈灾时有人趁火打劫,乃是常事。我自有对策。”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晏长清走回粥棚前,笑眯眯地从地上抓起一大把粗砂砾,就要往锅里撒。
晏长清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喝道:“你做什么?这可是救命粥!”
好端端的白米粥,为什么要往里面撒沙子?!
“就因为是救命粥,所以才缺一点料。”赫连戎川看着晏长清,一字一句道:“你信不信我?”
晏长清愣住了,赫连戎川的眼睛是那样亮,闪烁着坚定的光。似乎是被这光感染了,晏长清竟脱口而出:
“我信。”
说完这句,晏长清自己都愣住了。他怎么想也没想,就说出这样的话?
赫连戎川露出一个极灿烂的微笑,眼睛都眯在一起。转身当着所有饥民的面,手腕高高一抖,把粗砂砾尽数撒进了沸腾的粥锅中。
排在最前面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