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车厢。
他不喜欢小孩子,只瞄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他身边的五旬老太握着智能机,老花镜后的双眼需要迷成一条缝隙才能勉强看清手机上的字。
她轻轻叹一口气,颤巍巍将手机伸到祈尤身侧:“小伙子……你帮我看看,我这怎么没有声音啦?是不是坏啦……”
祈尤先是茫然,再是错愕。
他怀疑自己出厂设定的屏蔽系统是不是真的坏了。
他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幸亏旁边的东北大叔特别自来熟,笑呵呵地说:“哎,大妈,您哪的啊?拿来,我给您瞅瞅。”
老太没听清他前面说什么,只听到后面一句“给您瞅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机递到他手上去,嘟嘟囔囔念叨着说:“人老啦,越来越跟不上时代了,看字都是看不清的。这手机呀,还是儿子给买的。”
大叔轻车熟路检查着她手机页面的显示标志,热络地说:“那您这次是要去儿子家呗?”
“是啊,要去抱孙子哩。”
老太的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嘴都有些合不拢,露出镶着银边的牙齿。
“真好,真好。”
祈尤坐在他俩中间像是一瘫痪的小鸡崽,偏偏大叔聊天还要带上他一个,“哎,老弟,你是开学了吗?”
“……”我还真不知道我在哪上学。
他木着脸,半天才敷衍地嗯了一声。
“那你今年……是上大学了呗?”大叔笑嘻嘻地说:“我儿子也快高中毕业了,哎,你在哪个大学啊,好不好?”
祈尤:“……霍格沃茨学院。”
大叔:“……”
他不动声色握着手机往窗边挪了挪,“哦,那还挺好的。”
老太不知道哈利波特,自然也不知道“霍格沃茨”,笑眯眯地问男人:“那小伙你这次是……”
“哦,我回老家。”大叔呲牙一笑,“过年的工钱,前几天才结,黑心老板不要脸,难怪媳妇跟包工头跑了,活jb该。”
老太:“……”
他鼓捣了几下又把手机递回去:“喏,好了。”
“谢谢……”
“嗐,谢个鸡……啊不是。”
大叔咳嗽一声:“我是说,不用客气。大妈你咋这时候去抱孙子啊。”
老太木着脸说:“我前儿媳妇跟包工头跑了。”
大叔:“……”
祈尤:“……”嚯。
他压了压唇角的笑意,低着头随手拨弄着沈玄提前准备的手机。
他要这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毕竟除了陆忏以外他没有别的联系人。
……这件事他也并不想把陆忏牵扯进来,肃佑宗与他的羁绊,在沈鹤归身死时就已经断了。
一阵小孩啼哭的声音在他对面响起。
祈尤下意识抬头看去,年轻温婉的女人熟练地轻拍襁褓,面上的神情温柔如水。
她小声唱着江南的调子,像是洒进心口的月光,缠绵婉转。
“宝宝不哭,不哭,我们快要到了,”女人说:“我们去见阿爸,好不好呀。”
对面这三个人的目光都投在她身上,女人无暇顾及,只匆匆抬起头笑了一下。
老太向前倾了倾身子,语气有些焦急,“是不是饿了呀?”
“饿咧?”大叔一怔,弯下腰从搁在脚边鼓鼓囊囊的大背包里淘金似的掏出一个油纸包,搁到桌面上几下撕开个大口子,露出油汪汪的烧rou:“烧鸡,吃烧鸡哈。”
女人:“……”
她哭笑不得地说:“谢谢您,但宝宝才一岁,吃不了的。”
“哦哦,我傻了。”大叔哈哈大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我这里有热水,”老太说,“有nai粉不啦,给小孩冲点啦。”
女人熟练地从手边的包里拿出nai粉包与水杯,倒了些热水备着。
大叔眼巴巴瞅着她一连串动作,忽然说:“哎妈呀,我想我媳妇了。”
女人:“……”
大叔说:“唉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大妹子,你别多想。”
他讪讪地碰碰自己的唇角,笑着说:“我们刚有孩子那阵,家里贼她妈穷。我在外打工赚钱,我媳妇就在家照顾小孩,家里上上下下都要劳累她,唉,跟了我真是苦了她,她长得可漂亮了……”
这个男人说话时又快又直,还不分平翘舌,但他提起家室时,眼眶中盈满直白的爱意,沉甸甸的。
祈尤侧目看着他,见男人忽然用手背草草擦了一下眼梢,他的指尖往口袋里伸了伸握住纸巾刚想掏出来,男人忽然伸手撕了一大块烧鸡,铿锵有力道:“来,铁子,吃鸡腿。”
祈尤:“……”谁她妈是你铁子。
他毅然决然把纸巾塞进了口袋深处。
“来,吃吧,可香了。”大叔把油乎乎的rou块递到他面前去,看着他的眼睛都在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