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并不远,走了一刻钟不到就到了,两人刻意避过了前门,从侧门进去。梅月个子矮,有些吃力的对着锁孔。戚媛在一旁举着伞,有些抱怨北方的寒冷来得太早。
等锁发出啪嗒一声弹开的时候,巷子口有灯笼的光闪了一下,戚媛随意的回头看了一下——就是刚才那位好心的大人吧?似乎的确很年轻,二十岁不到的样子。
自己二十岁的时候是怎样的呢?
“夫人,门打开了,快进来吧!”梅月推开门。
大概和现在一样吧?
冯大人家的院子比魏池家的略大一些,魏池修花园的地方都被冯大人修成了房子,所以尽管大了不少,但是似乎更加拥挤。最靠西的院子种了这棵大榕树,所以戚媛的房间也自然的安排到了这个院子里。自十六岁和冯世勋婚配到现在,正好是十个年头了。进京的时候许小年已经过门,在京宅中她自然是位分最高的。其他的几房妾侍都是听她调度安排。戚媛进京之前,这个院子已经被清理出来,清理的人是许小年,安排一切事宜的也是许小年。
真等戚媛进京了,许小年仍旧是难以掩饰的绝望——自己虽然和冯世勋恩爱如胶似漆,但他仍旧将后宅的钱财交由戚媛管理,自己不能再进帐房不说,每月还要从她手里去领银钱。许小年能够保住的就是仍旧留在冯世勋的正院里,伺候他的衣食起居。
绝望之后还算是满足,自己出身不好,又是妾,自然不能处处和正室比,能留住丈夫的心,也不错了。
戚媛进京的那一天,天下着大雪,许小年怀着不安等待着。她所猜测的冯世勋的发妻是不能与自己相比的,毕竟京城的头牌能有几个呢?怎么会那样容易的就被一个江南来的女人打败呢?更何况那女人比自己大三岁?自己索要担心的就是不公平的命运吧?有些人天生就会高贵,而自己却有摆脱不了的风流名声。
戚媛的轿子到府前的时候,许小年努力堆上笑容,亲切的上去问安,然后故作自然的握上那双有些冰凉的手。
戚媛对她礼貌的一笑,径自拉下大麾的帽子。
虽然预先想了许多的模样,但是此刻仍旧没有一个样子能和这位夫人真正相像——平静,真正的平静,虽然她有一百个理由掩饰不住自己的嫉妒或愤恨,但是在她脸上都找不到,她没有刻意去掩饰,她只是真正的平静。
二十五岁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没有孩子,所以仍旧保留了少女的特征。
一个长在江南的乡下女人能有什么?
据说她Jing通诗画,博览群书,她的风度不输给任何一位京城名流。
她的面容比不上自己妩媚,但是却是宁静致远的安详。
‘老爷在京城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这是戚媛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听不出讽刺。
但是许小年仍旧忍不住厌恶她,憎恨她,嫉妒她,瞧不起她大家闺秀式的冷漠。
“在想什么?”冯世勋看许小年拿着一个翡翠簪子久久发呆。
“老爷不去西边院子瞧瞧么?”
“怎么?要赶我走?”冯世勋走过来,拿过那个翡翠簪子:“怎么戴去年的簪子?”
许小年把簪子抢过来:“问你正事呢!你又和我东拉西扯!大过节的你都不过去看看,别人还以为我这个二房要怎么样呢!”
“刚才大家不是一处吃饭么?夫人的父亲去得早,这会儿可能正伤心呢,我去给她添乱不好!”
许小年心中有些甜蜜:“我怎么觉得是你躲着她?”
“那……哪天我也试试躲着你?”冯世勋捏了捏许小年的下巴:“还是说要你今天晚上躲着我?”
许小年的贴身丫鬟秋月赶紧知趣的退出去,锁好了院门。
才锁好就有人敲,秋月没好趣儿的打开门:“怎么了?”
门外是三太太的丫鬟桂花,桂花打着灯笼:“三太太今晚上有些不舒服,想要……”
“不舒服就找大夫呗!”秋月不怀好意的侧了侧,露出里屋:“灯都吹了,也只能找大夫了……”
这句话就像个巴掌直接打到了桂花脸上,让她满嘴的话都梗在舌根出不来。秋月一心想回屋里暖和,懒得理这个三夫人的丫鬟,砰的关上了门。
“哼!下贱胚子!”桂花冲着院门啐了一口:“来就是个被压的贱货!”
桂花提着灯笼走下台阶,心想这一番回去又免不了三夫人给些气给自己,害怕之外又是不甘,心想秋月这个小狐狸长得sao像去配她的sao主子也就罢了,那个梅月长得跟个rou猪似的却有幸跟了大太太?而且她还是去年才来的!人又笨,又不会讨主子欢心,真是造化了呢?想当初这个傻大姐一进府就因为贪吃闹足了笑话,二夫人还不是为了给大太太发难才派到西边院子的……这倒便宜了这个蠢货了。
自己的长相虽比不得太太们,比不得秋月,但在府里这些女人中也算出挑的了,怎么反不及个胖丫头?
桂花狠狠的踢了块石头,悻悻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