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如少一事,他最好什么事都别跟咱家说……”说着,他眉一撇,又哀愁起来,搁下酒杯,抬起衣袖,抽抽噎噎地擦眼角,“咱家好容易嫁了如意郎君,正是夫妻恩爱,蜜里调油的时候,就叫一纸调令给叫了回来,呜……”
“你嫁人了?呸,不是,你——你怎么回事?”展清水讶异道,“你也成亲了?怎么都没说一声?”
“嗐,也能说是无媒苟合,有什么好劳动诸位公公关心的。”向群星低声说道。
展清水:“……”
他收起了自己的惊讶与好奇,并且后悔自己对向群星有过那么一刻的关心。当年在京城里就苟合过好些男女的向群星不配。
这厮不仅花痴,还花心,别的太监是不男不女,他倒好,是又男又女,随他当时看上的人变化。
大约是他不太挑的缘故,倒有好一些桃花,有些本来不爱搭理他的,后来竟也能被他玩到手。
向群星却来了劲,在那越哭越伤心,道:“奴家如何舍得与夫君生生分离……”
“所以你就杀了他,是吗?”展清水面无表情地问。
向群星委屈道:“不然呢?他吃咱家的,住咱家的,自个儿说的一刻离不了咱家,若哪日死了,他魂也要跟着咱家走。可人却不愿意跟着,那咱家只要退而求其次,要他魂跟着咯。”
展清水:“……”
就知道是这样。
当初沈无疾调向群星离京远去,向群星去问他当时在京城的姘头愿不愿意跟他走,不愿意就给杀了,回头还去给人家送殡哭坟,祭亡夫的悼念词倒背如流,把那人的父母妻儿给气个半死。
要不怎么都说向群星是个疯子呢。
“你——嗳,你怎么还这样儿。”展清水皱紧了眉头,很是嫌弃地想了想,终究顾念着兄弟情谊,苦口婆心地劝道,“这次回京,可别惹事,以前是仗着混乱,说起来不算什么,可如今有个洛金玉在这。他倒是咱们兄弟也无需太在意,可沈公公夹在中间……”
展清水本想说沈公公夹在中间难做,但细想一番,改口道,“他必然是偏向洛金玉的。到时咱家与何公公夹在你们中间,也难做。那洛金玉你光听说还不够吓人,得亲眼见到,那叫一个愣头青,撞上了南墙也死不回头,非得把墙撞塌,唉……咱家平时在他跟前,话都不敢多说,生怕被他挑出刺儿来。咱家至今都没想明白,沈公公是撞了什么邪。”
“刚已见识过啦。”向群星倒是轻松自在,笑着道,“那是展公公您见识少,咱家这样的也见过,穷酸秀才大多如此,其实若有心调|教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越是起初迂腐高傲,待教出了味儿,就越是……嘻嘻。可惜可惜,沈公公捷足先登了。咱家倒也好夺人所爱这一口,可也得审时度势,沈公公的爱,咱家夺了怕没命享受,唉,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展清水无奈地扶额,“你还是住口吧。”
拿洛金玉和向群星一比,至少洛金玉勉强说得上还是个人。
两人又叙了会儿旧,展清水其实老早就想送客了,可向群星说个没完。只说外地的风土人情和遇到的公事难题也就罢了,向群星这厮总是说着说着就往他那疯癫事儿上扯,展清水每回听他的风流事就觉得头皮发麻,忍了再忍,忍无可忍,终于直接说:“太晚了,改日再说,你先回去吧。”
“回哪儿去啊?”向群星幽幽看他一眼,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
“哎唷我去你大爷的!”展清水一个激灵从石凳子上弹起来,拼命甩手,指向大门口,“滚,赶紧滚,赶紧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别跟咱家来这套!”
向群星掩着嘴唇吃吃笑了一阵:“您这兔子不还想着吃何公公这窝边草吗。”
“咱家和你能一样吗?”展清水怒道,“你现在就给咱家滚!”
洛金玉再见到向群星,是两日之后了。
下朝后,洛金玉随皇帝去御书房议事,遇上新任代领提督东厂向群星入宫给皇帝请安听训。
今日向群星自然不作妇人打扮,他换上了御赐的飞鱼服——为示恩宠,先帝与当今圣上都特赐过东厂五虎金线飞鱼服——戴着冠帽,恭敬有礼地向皇帝磕头请示,倒挑不出错儿来。
洛金玉在旁仔细打量。
那夜虽在屋子里点了灯,可究竟烛火昏暗,没白日看得清楚。
如今看来,这向群星模样端正,其实单论相貌,远没有沈无疾生得女相漂亮,且眉宇之间,更是不如沈无疾自信张扬,而是仿佛含着千年不解的哀愁一般,有些忧郁之色。
光这样看外貌,倒也难将他与那夜洛金玉接触到的那个一言难尽的人联系起来。
皇上尚不知向群星的本性,只看他外貌,觉得这人除了有些不喜庆外,倒是与何方舟一般靠谱,便开开心心地说了几句场面话,鼓励他一番,没多想,让人走了。
没成想,一日之后,他收到了向群星关于东厂整顿的报告文书,以及随文书一并递交的私人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