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但旋即想到什么,眉宇间复又凝重起来:“小雁,你来了就好。那件事——”
“陈老,您的好意我心领,但这事是我发现的,而且里头还有别的内幕,我想亲口告诉英老。”
“唉,也好。”
待众人一起落座之后,在英老审视的目光下,雁游尽量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因为顾忌到英老的慢性病,雁游怕惹他生气,刻意简化了许世年的所作所为。但英老遍经风霜,又怎会听不出他的春秋笔法。仍是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险些掀翻了茶几:“孽子!孽子!当初我就不该教他这些东西!学又不用心学,倒是仗着一点小聪明招摇生事!在学校里折腾还不够,还跑去外头惹祸!”
陈博彝连忙说道:“您消消气。许主任平时对您孝心可嘉,这一次也是受人蒙蔽。”
雁游也说道:“英老,生气于事无补。我们本以为找到这个王豹,事情就算了结了,没想到他也是受人指使。当务之急,是找出这个幕后黑手。您仔细想想,近来有没有开罪过什么小人?”
经过众人苦劝,英老慢慢压下怒火,沉思片刻,却只是摇头:“没有。我承认,我脾气不好,说话太直,和人拍桌子对吵也不是一次两次,但都为的是学术上的事,吵完了就过去了。哪怕谁也说服不了谁,下次见面还接着争个没完没了,但抛开学术,我和几位老伙计感情都不错。会做这么绝的事、把我恨到骨子里的人,我实在想不出来。”
苦思片刻,英老又说道:“而且这人说得很奇怪,什么无价之宝?我祖父虽然与当年宫里某位红太监同是英字辈,却远没有人家来得风光。手上的东西相对来说只是寻常,只不过我自个儿特别珍爱罢了,根本谈不上价值连城。此人莫非是听了些以讹传讹的谣言,贪念大炽,才设的套?想不通,想不通!”
雁游也与众人一道陷入沉思。他本来还抱着能在英老这里问出真相的希望,没想到却是一无所获。好在还有地址和电话号码,尚可指望。
想了想,他取出胶片放在桌上:“我把王豹送进了监狱,报警的时候没有说这件事。王豹为了减轻罪责,应该也不会主动提起。他拍的照片底片就在这里,这件事,除却几个当事人,大概再没有外人知道了。”
英老知道,雁游这是在变相地把对许世年的处置权利交到了自己手里。于公于私,他都应该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唉,虽然是跟了自己一二十年的孩子,怎么这脾气就同自己南辕北辙呢?自己桃李满天下,为何唯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反而是这种烂泥糊不上墙的德性?
一时之间,英老心头涌上深深的疲惫,脸上的皱纹似乎也比平时更添许多。
半晌,他伸出手,缓缓将底片盒子攥在掌中,沉声说道:“小雁,小慕容,你们放心,这事儿我会料理妥当的。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坐一坐。”
陈博彝担忧地看了英老一眼,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唯有沉默起身。慕容灰看不穿英老的心思,也不敢贸然说话。
唯有雁游,看懂了英老眼中的自责,轻声说道:“三岁看老,本性难移。这话或许您现在不爱听,但却是事实。”
本性难移……许世年到四九城求学,第一次上门拜访自己时,正好是十九岁,那该是三岁的多少倍了?
英老默默将这话咀嚼了几遍,原本堆得紧紧的皱纹,突然松驰不少:“小雁哪,我或许看错了别人,但一定不会看错你,你是个好孩子。”
闻言,众人均觉心头一松:看来英老这是不再自责了。
陈博彝赞赏地看了雁游一眼,慕容灰却是凑趣道:“英爷爷,那么我呢?我就不好么?”
“你?你也好,和那只鹦鹉一样好玩。”英老瞪了一眼这喜欢蹬鼻子上脸的小子:“和你爷爷年轻时一个德性。”
“……您这是迁怒,我就不和您计较了。”慕容灰悻悻道。本想逗老爷子笑几声,没想到反而被打趣回来,又在小雁面前丢了一次脸。唉,他何时才能再遇到机会表现一下呢?
待几人离开,英老不顾医瞩泡了杯浓茶,却没有动。直到热茶变冷,才伸手拿起了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许世年兴冲冲地来了。老头子很少主动找他,但每次都有好事。上一次是通知将破格提升他当系主任,这一次又会是什么?他兴奋地猜测着,敲响了大门。
又过了一个小时,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小区,脸色惨白,脚步虚浮,与游魂无异。
原来竟是东窗事发!王哥那伙人并非想同英老商量出让珍宝之事,而是想强夺!抢夺不成,就要让英老身败名裂!
英老说得很清楚,虽然是有人设局故意为之,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他平时持身周正,也不会将把柄白白送到人家手中。念在香火之情的份上,英老并不打算公开这件事,只让他交出诸葛鼓,再辞去考古系主任和北平大学的教席,调回老家的乡教育部门任职。
这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他曾经想尽一切办法,只为离开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