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拄着一根杨木拐杖,身形佝偻,须发皆白,看上去至少八十开外,五官几乎都淹没在重重皱纹里,但一双眼睛依旧锐利睿智,不似别的老人那么浑浊无光。
在他声音不高、甚至颇有几分嘶哑的喝骂里,向来嚣张的许世年居然不敢还口,只赔笑说道:“英爷爷,您消消气,孙子……孙子这也只是个提议。”
英老教授并不买账:“孙子?我一生未娶,无儿无女,不过是与你外祖父同乡同姓而已,何德何能养出你这么能干的孙子?蚊子腿上的rou你也要来叮几口,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虽然骂得狠,但雁游却能感受到,老人实际并不想追究什么。说这番话,一部分是是恨铁不成钢,一部分是给众人一个台阶罢了。在老人心中,应该是很看重这个孙子的。
果不其然,英老骂了几句后,立即有人上前和稀泥:“我们只是在讨论而已,英老教授,您消消气。”
“英爷爷,您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许世年也趋势跑到老人面前,低伏做小地给老人拍背顺气。
打量老人面色渐缓,他刚要说话,蓦地脸色一变,又急急撇下英老,奔到雁游面前,小声央求道:“你千万不要对老头子提那件事,他脾气又臭又硬,说出来就等于闹开了。到时不用王哥动手,我就先毁得彻底。你再给我点儿时间,容我再想想法子,用不了多久,我一定把话带到,啊?”
雁游先是有些奇怪,继而回想起之前偷听到的那番话,心中顿时了然:原来王哥提的条件,似乎是让许世年转告英老教授某件事。
他知道土耗子们干趟活儿不容易,基本都把自己得手的东西看得比天还大。能让他们不惜血本下套,至少得有翻几番的利润。他本以为王哥是想要胁许世年用教师身份来做点什么,没成想,竟只是捎句话而已?
那句话该有多重要?是土耗子发现了贵族墓葬群却吃不定,想求助专家?还是从地下挖出了史册未有记载之物,妄想转手发笔大财,欲请老爷子掌眼?
一时间,雁游心里冒出无数猜测,并再一次对这件事生出了兴趣。
他向一脸紧张的许世年胡乱点了点头,走到英老身边,本想旁敲侧击请屠志介绍一下,英老是哪个系的教授,才好继续推测王哥的意图。
不料,英老一见他,倒主动问起话来:“听小屠说你眼力都快赶上师傅辈的人了,一定是家学渊源。小伙子,你叫什么?家里是做哪一行的?”
“我叫雁游,只是普通人家出身——”
还没等他把早备下的那套说辞讲完,英老原本半眯半睁的眼睛突然猛地睁开,眼神极亮。
他一把捏住雁游的胳膊,眼神有多亮,那劲儿就有多大。若非亲身体验,绝难相信一位黄土埋到胸口的老者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你说,你叫雁游?你的手艺是家里传的吧,你祖父可是姓雁?”
这似乎是句废话,几千年来,除了入赘的女婿,华夏的孩子们都是随父姓。但雁游却从这看似糊涂的话语里捕捉到了什么,心脏猛然一跳,鬼使神差地把那套借口改了几句:“不是家传……但传授我手艺的师傅姓雁,他说和我有缘,才肯倾囊相授。”
“错不了,错不了,一定是雁师傅。哈哈,我就说他没死,他果然没死,还有传人!”
英老语无lun次地喃喃几句,突然手劲儿一松,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第30章 慕容武宗
英老教授突然倒下,顿时把众人吓了一跳。离得最近的雁游连忙伸手捞住老人的身体,担忧地喊了几句。他好不容易遇见个疑似有旧的故人,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啊。
“爷爷有心血系统方面的毛病,医生说要保持情绪镇定,不能大喜大悲。你们快让一让,我拿药给爷爷服下。”
许世年手忙脚乱地从英老衣兜里取出一只随身携带的小药瓶,匆匆数好数量,就着其他老师递来的热水,给老人喂了下去。
之后众人联手将老人挪到隔壁办公室的沙发上。打量老人虽然意识还未恢复,但呼吸平稳,亦未出现痛苦之色,这才稍稍安心。旋即又有人去打120急救电话,请医院尽快派人出诊。
这些事雁游插不上手,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帮老人除去鞋袜、以便躺得更舒适一些时,刚才匆忙之间没放稳当的小药瓶顺势滚了出来。雁游抄在手里一看,竟是只颇有些年代的琉璃瓶。纯正剔透的色彩是宫中作匠才有的手艺,瓶身上的花纹则是用细如发丝的铜线嵌成,巧夺天工。小小一只瓶子,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赏心悦目,Jing致之极。
但吸引雁游的并非琉璃瓶的难得,而是因为,他曾经见过这东西。
将瓶子放回英老的口袋,出神片刻,他突然拦住刚刚打完急救电话的屠志:“屠老师,英老教授的名字是不是叫英生?”
“对啊,你也听说过他老人家的大名?英老是古玩界的泰山北斗,教授评级也是全国最高的。其实起初除了考古系之外,他还打算成立古玩保护与修复科系,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