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还和谐地混进了几道轻佻的口哨声。
甄楠知道那是孟棂吹的,只是她现在没有心思去追寻孟棂身处观众席的哪个方向。
目光,开始不受控制地徘徊在舞台中央那个人的身上——他的声音莫名给她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明明没有什么波澜的语气,却能让人不自觉地想去追随,只听得进它的催眠。
那尾音轻轻上扬,但又感觉不出主人心情的欢快,只能让人想象到他说话时唇畔疏淡的浅笑……
——
余光瞥见有个学姐正向她招手,甄楠从那男生身上移开视线,看向了她。
学姐指了指她手上的花,又往舞台中央的那个男生努了努嘴,示意她可以给他送花了。
甄楠朝她点了个头,然后拍了拍有些发麻的小腿,拿起花束向舞台的中央走去。
越走近,那人的轮廓就越清晰,清晰到她闭上眼睛,还能用她那拙劣的画技一笔一笔地描摹出他清瘦的侧脸。
虽然那时候他总嫌弃她一点也没有继承到她爸的优良基因,把他画得蒜头鼻绿豆眼。
多久的事了啊,她也不太记得是哪年哪月了。只有他嫌弃的语气依然在她的脑海里,靠着残存的记忆保持着最初的鲜活。
而今他归来时光芒万丈,犹如他们初见时那般鲜衣怒马,让她连仰望都觉得卑微。
很可笑吧?她甄楠活到这么大,陆冬笙大概是种下她最大心理Yin影、也是印象最深刻的那个人了。
他闯进她的世界时,她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比下去;他消失在她的世界时,她想尽一切办法找回当初那个因他而变好的自己。
却发现少了他,什么都无济于事,再也没有人如他一般能气得她斗志昂扬。
现在该称呼他什么?——同学?小屁孩?还是陆冬笙?
又该跟他说什么?——欢迎你的到来?演讲很棒继续加油?还是……好久不见?
原来再见时,好像只有沉默以对才是最佳的选择。他活得像个光鲜亮丽的胜利者,而她呢?她活得像个混吃等死的失败者……真是讽刺。
也许只是因为这样的对比,她就已经无法做到像面对别人那般洒脱自如了。
……
脚步渐行渐慢,连台下的学姐看着都替她着急,频频给甄楠打手势,可惜她都没有看见。
甄楠想着,突然就有种想抛掉花直接转身下台的冲动。虽然这样很可能会被校方骂得狗血淋头,特别是台下那群狼外婆。
然而无论是多慢的步子、亦或是心里有多想逃避,舞台始终就是那么短的距离。
还有九步,六步,八步,五步,七步,四步……完了,连大脑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卡壳。
在这大热天里额角却开始渗出冷汗,一定是她腿太麻的缘故。
纠结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好像后面来了不止一个人。
甄楠疑惑回头。就见三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各自捧着鲜花,以百米冲刺的状态向她这边光速奔来。
她们的头发在空中随着脚步一甩一甩,那几双发光的眼睛毫不加以掩饰地直视着她……身后那人。
她们大概是把她当成空气给抹掉了。
甄楠仿佛看到一群发.情的母狼正流着口水,向陆冬笙撒丫子冲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们跑,甄楠也下意识地转头加快了脚步。
下一秒。
她想说。
今天——可能是真的时运不济。
她堂堂甄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地毯凸起的一个皱褶给绊、倒、了!
如果是摔了个狗吃.屎也就算了。
如果是脸朝地也就算了。
那样她至少不用跟陆冬笙对视。
偏偏她这次摔得如此与众不同。
右腿被绊住,刚刚发麻得最厉害的左腿被牵动得一软。
然后……她在陆冬笙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
左膝在前,右膝在后,她甚至还能听到一声响亮的“咚——”。
她发誓她跪天跪地跪祖宗也都没像此刻这么屈辱过。
现场的嘈杂仿佛在那一瞬间被真正按下了消音键,静得可怕。
反应快的人早就嗅到一阵八卦的味道,拿起手机就是一声清脆的“咔嚓——”。
于是在未来的几天里,这些照片在T大的论坛里广为流传。
甄楠欲哭无泪地发现她站不起来了——因为她的腿又有发麻的前兆。
在这个羞愤得她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刻,一只赏心悦目的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轻飘飘地取过她怀里的花。
随即,一道极富磁性的声音自她头顶悠悠响起,不复刚刚的公式化语气,终于是染上了些真实的笑意:
“多年不见,干嘛一来就行这么大礼?还是……很欢迎我?”
——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