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净倚坐亭廊,背后是烟波粼粼的茫茫湖水,浅笑道:“一别经年,悟远风采依旧。”
陆诏含笑在她身边坐下,远眺湖面。赞道:“好一片水面。另人观之忘忧。”
叶明净笑问:“怎么,悟远莫非有忧?”
陆诏道:“陛下,臣不是神仙,自是烦忧甚多。”
叶明净清脆而笑,声若铃铛。嘴角弯弯:“到底是做了这些年的地方官,拐弯抹角的功夫越发娴熟了。”
陆诏笑的云淡风轻:“学了些新本事,总想现现眼。人之常情。”
叶明净笑的越发舒心:“急巴巴的写了折子,为的是什么?”
陆诏面容一整,起身弯腰拱手:“陛下,臣是来认罪的。前些时日在街上走动的勤快了些。不合守孝俗情。还请陛下惩罚见谅。”
叶明净头靠着亭柱,拂了拂被风吹乱的碎发:“朕没怪过你。”
陆诏面色一肃:“当真?”
“当然当真。”叶明净的回答干脆利落,“朕有必要骗你吗?”
确实没必要。陆诏面色渐渐凝重:“那,大殿下为何行踪成谜?”
叶明净又是一阵轻笑,声音中有浅浅的欢畅:“悟远不问朕早早行踪在何处,而是问为何行踪成谜。莫非悟远知道早早在哪里?”
陆诏凝视了她面容片刻,缓缓的道:“臣是猜的。大殿下应是在西山大营。”
叶明净赞许的鼓掌,清脆的‘啪啪’声回响湖面:“陆悟远不愧是陆悟远,朕就知道你能猜到。”
陆诏顿时惊愕:“竟然是真的……”脸上随即浮出哭笑不得的闷气,“陛下怎可如此儿戏?”
叶明净歪了歪脑袋,显出几分俏皮:“早早还是孩儿,自然要玩儿戏。有什么不对吗?”
“你……”陆诏脱口而出了半个字,胸膛微微起伏。半天后,似无奈的叹道:“陛下。殿下是皇子,不是普通的孩子。此举太过危险。那里都是乡村莽夫,万一出个事,后果不堪设想。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无需事必躬亲。”
叶明净收了笑容,沉默了一会儿,语速缓慢:“悟远。朕的孩子不多。只这两个。朕损失不起,朕既这般做,就有朕的道理。”
陆诏也沉默了片刻,轻声道:“陛下和殿下说了他的身世。臣以为,陛下是认同臣与殿下亲近的。”
“当然。”叶明净回答,“父亲这一角色不可取代。早早已到了明理之龄。朕绝无拦着你们亲近之理。”
陆诏神色晦涩了一番,又道:“臣在与殿下亲近时,或许有无心之失,影响了殿下。臣日后定会注意。”
叶明净“扑哧”一笑:“你那是什么脸色?怎么,以为朕是对你有意见了,才发配了早早,故意避开你?”
陆诏再次惊愕,仔细的看了看叶明净的神色:“既非如此为什么要让他去?”
“去玩儿啊。”叶明净心情大好,“小孩子就是需要好好的玩。这是他的权利。”
陆诏开始头疼。今天的见面,他是有备而来。所依仗的,就是他对叶明净心态的把握。在他看来,叶明净既然能告诉叶初阳他是他的生父。就意味着同意他亲近孩子。但作为帝王,显然又不乐见他对孩子的影响过重。此番作为,应是为了敲打他而来。所以,他才递了折子。而叶明净的单独召见,也说明了,她知道、并愿意和他谈关于孩子的成长问题。
既然有了这个前提,他只要摆正态度。日后减少和叶初阳的见面,就能让叶明净满意。当然,叶明净一满意,叶初阳也就该回到上书房了。封闭训练的规矩,那是对着普通人。权贵,在什么时候都有特权。一国之君,就更不用说了。至于拖了这么久。那是因为他之前尚不能确定叶初阳在哪里。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所想的。前半段是对了,后半段竟然错了。时至今日,他再不敢小看叶明净的每一句话。她说不介意,真的是不介意吗?对他来说,其实介意反而好。那样,他能摸清她的思路。现在她来一句不介意,说是让叶初阳去玩。思路天马行空,他反倒茫然了。
陆诏心底思虑万千。面上却一片泰然,临湖而立,飘然若仙。唯眉宇轻蹙,端的是好看。叶明净悠然自得的欣赏。心道:谁让你不懂儿童心理学。想的明白才怪
然而陆诏毕竟是陆诏。六年外放的历练不是喂狗的。他整了脸色,诚恳的躬身一揖:“臣愚钝,还请陛下教我。”
叶明净霍然一惊。收起悠闲之姿,惊讶的扫视他的脸,在发觉他眼底的郑重后,面色渐渐凝重。
“悟远,人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果然不假。”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喟叹。一别六年,陆诏更成熟了。他竟然不再恃才而傲,而是锐气内敛,学会了折腰。
陆诏的折腰,不是一时退让。而是真心的承认自己有不足。他,竟然历练出来了。
她垂下眼睑,缓声道:“孩子需要玩乐。”和之前同样的话,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少了调侃嬉笑,多了凝重。
陆诏紧紧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