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嘴角,似哭似笑的抽着鼻翼哽咽道,“他自然是不许啊。”
若非实在说不通又起了争执,怎会被他一拳打到眼圈上来?
“和离了也好。你陪嫁虽不多,可过紧巴些倒也能囫囵过日子。何况,如今你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还能再寻一处更妥帖的人家。”奚氏见女儿说得坚决,日子又确实难熬,不由盘算起得失来。
若是忽略妍洁那铁青泛黄的脸色与憔悴神情,她觉得自己闺女容貌秀丽身材高挑,还有个袭爵的弟弟,这等女子说给小官宦人家或富商做续弦绝对能行。
何况,当初妍洁因李氏与兴盛作孽,又被妍冰戳穿这才遭了无妄之灾,因而出嫁时李氏与舒弘阳心一软给了不少嫁妆,若和离那些私房都该由女方带走。
在蜀地有铺面有庄子,就算是立了女户一辈子不嫁,只要朝中有靠山,日子肯定能过下去。
妍洁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不想再继续受罪也不想陪着毛坤铭担风险。孩子没了正好无牵无挂,心一横就孤身逃脱毛家的看守,直接跑回了娘家,可偏偏此时家中兄弟不在。
奚氏顺着话头叹了一声道:“这事儿须得五郎君去与毛郎子商议,咱们可没法自己拿主意。”
“儿怕那人晚上无事了来接,兴益不在怎么躲得了?”妍洁苦着脸也是一声长叹……身为女子闺中从父出嫁从夫,总是身不由己,真苦。
“要不,去五娘子家避避?”奚氏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出了这个主意。
那荣少卿正得了圣人青睐炙手可热呐,没谁想去得罪。何况,当初在郎主葬礼上就能看出来,他当真是个下手狠的,不像毛郎子就窝里横,两人一旦对上会退一步的绝对是后者。
妍洁自然也是想去,可惜她当初在白云寺支使婢女扔了那物事去妍冰房前,将这妹妹得罪狠了,自那之后两人关系一直淡着,从未有私下往来。
如今想要去她家避风头,妍洁着实开不了口,就怕去了都会被拒之门外。
“你且坐着,我去找六娘子说说。”奚氏护女心切,再也顾不得颜面,匆匆就去到内院寻妍清,不顾婢女阻拦闯入厢房见了她就噗通跪下叩头。
妍清方才起床梳洗,正捏着青黛笔描峨眉,被奚氏这动静吓得手一抖,眉尾差点飞入额发中。
还没等她发火,就听奚氏哭诉四姐遇恶夫家暴,落了胎还浑身是伤,想要和离却唯恐双生弟妹不支持……
“六娘子求您行行好,帮帮四娘吧!若是您去见五娘子她一定会接待。”奚氏心知妍清有一阵和兴益兄妹闹得很僵,可她当初毕竟年幼,即便做了什么也并未被狠狠记恨,由她领着妍洁去荣家想必不会被拒绝。
待嫁中的妍清听了这话,又想起自己同样也得罪过兄姐,物伤其类心有戚戚焉,终究还是点了头。
“让四姐梳洗一下,好好歇歇,我这儿再收拾点东西,晚些再过去。” 妍清叹息一声终究点了头。
她甚至还为妍洁盘算着,去晚一点才好顺势等吃晚饭,顺便见到荣少卿再赖着不走。
午后,妍清命人取来一锦盒,其中是早就备好的送给一双外甥的各式礼物,随即套了车与妍洁一同出去,没递帖子就直接敲了段大将军府的侧门,求见妍冰。
彼时,妍冰刚午睡起床,正斜坐床边轻轻摇晃着拨浪鼓,逗弄两位咿咿呀呀挥舞双手的小宝宝。
听闻妍清求见,她不假思索便点了头。心想满月时没请客,这妹妹最近懂事了许多,想必是补礼物来的。
妍清披着茜红的羊毛斗篷快步走来,刚到正屋廊下还没跨过门槛就开始打招呼,朗声笑道:“姐姐午安,外甥们还好吧?”
“你来得挺巧,大郎、二郎正好醒着。”妍冰笑着一面说话一面侧脸看过去,这才发现妍清身侧竟跟着妍洁,又见她抬头便露出一只熊猫眼,顿时一脸懵逼。
妍洁同时看向妍冰也是满目怔怔,呆立当场。
一年多未曾谋面,她记忆里的妍冰还停留在离开京城时那小小的少女模样,之前妍洁也听闻其难产差点不好,来之前她还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副产妇憔悴枯黄卧床不起的画面。
岂料,如今的妍冰满目含笑,肤色白皙透着粉嫩,身段珠圆圆润,从内自外的透着喜气。
哪里不好了?简直是好得很!妍洁下意识的伸手揪住了领口衣襟,忽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本就没穿披风的她立在门口被风一吹,后背仿佛透心发凉。
稍作对比,妍洁更觉心痛。当妍冰生双生子时她没了腹中胎儿,人家坐月子数人伺候,她自己还得亲自给丈夫洗脚擦身,这厢刚拿到荣家送来的满月喜蛋,她却被毛坤铭打得浑身青紫。
明明满心不甘与嫉恨,她却只能上门求收留,还得可怜兮兮把自己最狼狈的一面暴露在昔日对头眼前……原本在蜀地风光出嫁时她还曾想过,自己嫁了青年才俊过得好好的气气她,如今看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此时此刻,妍洁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不如一起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