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能传出来……”
沈蕴初淡笑,“是啊,我如今回想起来,也觉得那晚我的胆子真是大极了。”
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事情,叶薇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对,“不过,既然棺木已经入土,罪证都毁得差不多了,只要蕴初你说想请青云观的观主为表姐超度,料来宋家人也会答应,又何必冒此大险?”
“后来我们确实是这么做的,只是我找到谢道长那天下午,他很坚持。他一定要去,我说服不了他,反而被他说服,所以……我就跟着去了。”
说这句话时,沈蕴初的语气有点奇怪,初听像是在抱怨被拖入险境,可仔细一品,才发现更像是回忆起了桩美好的往事。她的眼神落在虚无的空中,惆怅之下暗藏温柔,如同上巳踏青的丽人,虽然笑称满头落花恼人,心中却终究是欢喜的。
虽然谢怀不顾她的安危、带着她以身犯险,她却是欢喜无限、甘心情愿。
好像在盛夏天嗅了下瑞脑,一股寒意直接冲上头顶。叶薇曾经怀疑过的事情终于落到实处,徒留给她石破天惊的无措与茫然。
蕴初她果然对谢怀……
扶了扶冰凉的额头,她告诉自己要冷静。果然是天不遂人愿,重活一世受到的冲击一个接一个,怎么这些看起来聪明睿智的故人都放着安生日子不过,争先恐后跑去那痴情孽海里沉沦了?闲得慌吗!
清了清嗓子,她装作什么也没发觉,“如此说来,谢道长他对楚惜姐姐还真是有情有义,我辈难及。”
“他们年少相识、互为知己,当中的情谊自然是我们旁人不能理解和介入的。”沈蕴初轻叹口气,“只是苦了谢道长,表姐这一走,徒留他孤孤单单在这世上。‘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古来男女,没有比这更悲凉的事情。”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叶薇的心被这两句诗弄得狠狠颤了下,喉头都有些发紧。看着蕴初怅惘中带着无奈的神情,她终于发觉自己刚才的想法至少有一点错了。
谢怀对宋楚惜心存爱慕,蕴初她是知情的。
谢怀明明是潇洒不羁的性子,却甘愿入宫廷这座牢笼,她从前只是不解,以为权势果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可是如今听到蕴初娓娓道来这些往事,一个可怕的猜测忽然浮上心头。
他豁出性命不要,跑到煜都蛊惑上皇、祸乱朝纲,难道是因为……
及时遏制住这个念头,她觉得自己有点不敢去窥探那个答案。如同大船航行在壮阔江面,只要不知道水底藏着怎样的礁石深渊,就能毫无畏惧地继续向前。若哪天当真触礁,道一声“命数如此”便可罢了。
目光落在蕴初身上,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其实以蕴初的性子也不该入宫。她记忆里的蕴初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自小便骑马练剑,梦想着嫁个大侠然后和他一起行走江湖。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甘心老死在这九重宫阙里?
抿了抿唇,她还是决定问出口,“蕴初,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究竟……为什么到宫里来?”
沈蕴初不妨她有此一问,神情便有些不够自然,“家里人让我来,我便来了。反正我不来,也会有别的姐妹入宫,何苦拖累她们一生?”
这答案合情合理,叶薇却觉得不是真话。为了保护那些并不亲近的姐妹,就毁掉自己的一生?这么无私可不像她。
而且她是宁城沈氏的嫡女,备受父亲疼爱,只要自己不愿意,绝不会有人逼她。
所以,她一定是为了别的原因。
这些日子的烦躁似乎在此刻尽数涌了上来,她已极力克制,却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嘴,脱口而出的话让彼此都变了脸色。
“你是不是因为猜到谢怀在宫中,所以专程来见他的?为了个对你无意的男人,就把自己一辈子的年华锁入了这黄金樊笼,蕴初你……简直糊涂至极!”
水蓝的帷幕垂下,被穿堂微风带动,上面墨绿的穗子一下下的晃动。殿内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讲话,只能听到越来越明显的喘息声。
叶薇看着她苍白惊怒的脸色,也明白自己话说得过了。从前她是她名正言顺的表姐,妹妹做下糊涂事的时候教训责备无可厚非,可如今两人已无血缘关系,她再端出这副姐姐的口吻恐怕只会让她反感。
若因为此事而导致二人离心,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顺手拿过纨扇,她胡乱地扇了两下,思考该用什么话来周旋一下。孰料还没想出结果,蕴初却肩膀轻颤,竟是苦笑了一声。
“你刚才的口吻……恍惚间我还以为是表姐回来了。”她闭上眼睛,有晶莹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她以前就总是这样,明明自己也是胡作非为的性子,教训起我来却总是一套一套。我知道她觉得我不够聪明,怕我被人给害了……”
叶薇听到这里忍不住跟着苦笑起来。自认为聪明的姐姐到头来反倒先被人害死,而惨遭嫌弃的妹妹却安安生生活到现在,世事果真捉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