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Cao传来急书时还不知司马门事件,也许他知道后会改变主意,但至少现在没有。曹丕不会处置曹植,那几个将死的守卫便是他的替罪羊。
曹植任性、没有忧虑,就是因为这些命理终须有的保障。
“兄长等等……”他唤住曹丕,一阵衣袂窸窣之后,他站了起来。
“为了你所站的那个位置,我已经失去妻子,失去父亲,又失去了阿姊……”
他终究知道了曹节的所作所为。
曹丕背对着他,沉默地听他问出了最后一句:
“兄长你呢……你是否是下一个我将要失去的人……”
“你知道答案的,子建。”曹丕转过身,仍是以那种静默的目光看着他。
与其说曹植将要失去兄长,不如说他将要失去曹植。
这是他走在这条道路上将要付出的代价。
曹植已经为他的骄傲与自负付出了代价,正如他所言,要站在曹Cao那个位置上所要付出的太多,承受的也太多。曹丕本以为他还有时间消灭这样的恐惧与忧虑,然后才能达到曹Cao所期望的标准。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曹Cao要查验他课业的日子来的如此之快。
建安二十五年的冬天,一直走在天下人眼前的强大身影倒下了。
于有的人而言,那是一座如何也无法撼动的巨石,令人永无翻身之日;于有的人而言,那是一面足以迎击抵御一切艰险的屏障,如巨像一样望而生畏、令人敬仰。
“尚,这次你护送父亲灵柩回邺,隐秘是首要,然后务必尽快回来,我还需要你。”深夜,曹丕在邺宫外低声相送夏侯尚及他身后的五千Jing骑,郭照站在他身侧,挽着他的手臂,两人的手在袖中交握。
这几日除了在朝堂上,她几乎无时不刻陪伴在曹丕的身边。
接受曹Cao的逝世本身就已足够困难,而曹丕还需要佯作不知,粉饰大局,压抑着灭顶的悲痛与不安,如常办公,接见朝臣。
“你们夫妻二人放心。”夏侯尚今日承的不是魏太子的命令,尽管他甚至此事关乎天下动荡,但此情此景,他已不愿再为曹丕肩上添加更多的重担。他又道:“我也会将元策平安带回的。”
“嗯。”曹丕亲自扶他上了马,没有再多言一句。
郭照看了他一眼,缓缓上前对夏侯尚说道:“虽然你我之间已不必言谢,但……”她见夏侯尚略一颔首,了然一笑,又道:“早日归来。”
说完,她后退一步,重新站在了曹丕身侧,目送一队人马隐匿于静谧的夜中。
虽已是深夜,他们回到园中后却仍不得休息。
一干人等候在曹丕的书房内,俱是曹氏父子的心腹,更是曹丕的左膀右臂。
曹丕远远看见那灯火,停住脚步,几乎有些依依不舍地转过身,面对着郭照,低头在她额上印上一吻:“回去歇息吧。”
“我可以在书房里间陪你。”她回拥住他,蹭了蹭他衣领间凸起的纹路。
“今日怕是要商议到早朝之前。”
“我知道。”
即便她等在里间,曹丕也见不着她的面,但他此时太需要她了,竟自私得不想放她回去。
……
知晓曹Cao逝世的人并不多,甚至卞夫人都不知道此事。她近日已经悲伤过度,曹丕不想将这则噩耗告知于她,以免忧郁成疾。
自曹植开始颓败,又醉酒闯下司马门,更自暴自弃拒领兵解救樊城,几乎是弃军国大事于不顾,也与曹Cao的期望渐行渐远,甚至变得再也不快乐了。而这本就使卞夫人忧郁寡欢,但她不料一向受她喜爱的儿媳甄氏也在不久后自裁于西园,被人下葬之后才教她得知此事,一时悲痛难当。
她不知甄氏是因为姜楚密谋魏讽案而连坐获罪,只认定郭照出于妒心,难容甄氏姨甥两人,于是一连数月不愿见到她,又心知曹丕护妻成性,甚至对甄氏的死不闻不问,只能又悲又怒,成日拘在自己的院中,伤心垂泪。
自姜楚的死讯传来,甄氏就知她难逃其咎。然而彻底击溃她的,却是姜楚临死前对郭照说的一番话——
“姨母她空负一身美貌与才学,使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令我觉得可怜可悲又可气。她本有机会获得她想要的生活,却不肯使所谓的自尊与高傲妥协,所以只能目睹着着太子殿下与你恩爱相缠……”
……
所谓旁观者清,姜楚一口认定甄氏已在长久以来的旁观中不知不觉动了情,也许是源于寂寞,或者源于艳羡。
但甄氏如何会承认呢?
*
曹Cao得以下葬,已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曹丕率众朝臣从高陵归来后,已接天子诏书,正式承袭了魏王尊位。
“河北、洛阳之内的异党皆已伏诛,难起风浪了。只是若青州一带听闻魏王逝世,必定躁动。”
“江东暂时也不会有变,他们恐怕取了荆州之后还会再一步西进……”陈群等人随曹丕穿过听政门,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