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跪下。安叙立刻转移话题,说:“你知道别人在哪里种吗?我都没看见人。”
“他们偷了懒!”伊恩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
这声音引来了其他人,面积颇大的空地边有一小片简易窝棚,里面居住的人在伊恩突兀的声音中向外探头探脑,被站在外面的安叙吓得连忙跑了出来,战战兢兢地行礼。
“大人!他们没像您要求的那样勤恳地松土,天天定时浇水!”伊恩在这些人的注视下昂首挺胸道。
“不,大人!”有人急忙辩解道,“我们松了土,放了种子,每天都浇水……”
“那样也叫浇水吗!”伊恩一扫刚才的激动和紧张,横眉竖目道,“你们只拿小半桶水随便浇到地上,更别说松土时只轻轻犁过表面!你们也配自称‘勤奋’吗?”
“对!莎拉还任由她牧的猪踩到农田上!”又有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双眼冒光地看着安叙,指着人群中的一个大声说,“大人,他们对您不敬!”
“那是个意外!”被指着的人立刻叫起来,“大人!我有神与您的护身符!我对您的信仰绝不比任何人差!”
“大人都说过那是教廷的谎言了!”
“不要在大人面前喧哗!神眷者大人,我们都是虔诚的信徒,那些在北边的人才对您不敬啊!”
“对对,那些人居然把种子吃了!他们只埋了一半下去!”
“天啊,居然有人敢这么做!”
“让雷霆落到他们头上!”
人群sao动起来,辩解、举报和邀功的声音混在一起嗡嗡直响。安叙越听越不对味,她扫过嘈杂的人群,看到了一张张或是担忧、或是兴奋、或是义愤填膺……同时统统笼罩着狂热的脸。
边民们并没有被“说服”。
他们只是像往常一样,盲目地被命令驱动,在信仰或恐惧的推动下,做起他们眼中怪诞不可理解的事情罢了。
第59章
雷霆女王安娜。苏利文在边境中的确有很高的威望,因为她驱赶兽chao拯救了边民,更因为她有让普通人无从想象的可怕力量。
这么说吧,就像蝗灾时有人拜“蝗神”,世界各地、各个时代都有崇拜凶神的例子。人们徒劳地献上祭品,期望凶神对自己手下留情。其中的祭品和仪式内容五花八门,像安叙要求的那样,把金贵的粮食扔进土里浪费外加意义不明的松土浇水活动,尚且算是程度不算过分的宗教仪式。用这个仪式向雷霆女王换取庇佑,实在是非常划算的事情。
不过,民众一方面习惯了出于宗教理由的各种索取,一方面养成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习惯,毕竟他们发现玩点小把戏,比如在供奉的rou干里掺炭条啦、上山躲教堂建造税啦,天主他老人家是不会介意的。
吃掉一半种子、不按要求播种已经算是十分有诚意的仪式施行法,如果下命令的不是雷霆女王而是教廷,所有的种子可能都会在当日消失于接受者肚子里面吧。
“够了!”安叙说。
所有人闭上了嘴,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安叙。
“你们……”安叙扫了他们一眼,“先去贴公告的地方看看怎么种!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仪式!都说了是种地,是种地啊!秋天能收获的好吗!”
人们愣了一下,急忙开始点头,依然不知道懂没懂。安叙感到一阵无力感,觉得这样不行。
发现农民不能点点鼠标就乖乖干活让人心烦,可安叙想要的也不是鼓励伊恩他们,以恐吓的手段达成目的。
祭拜凶神的人中,有人出于无奈和恐惧,有一些却真心实意。伊恩这样的就是典型例子。他们亲眼见过肆意杀戮的安叙,面对过那种让人无法升起抵抗之心的恐怖力量,并且因为未被针对得以幸存。安叙的强大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随之而来的是敬畏,臣服,向往。听起来超级奇怪,简直让人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受虐狂,但又历来屡见不鲜。仿佛人类想站在胜利者这边的生存本能掩盖了恐惧,潜意识催眠了表层意识,产生了发自真心的狂热信仰。
安叙第一次见到了属于自己的狂信徒。
这个世界中上位者们都会觉得这是件难得一见的大好事,你想想,一个边境的人或多或少地无条件服从你,还有人狂热到自发自觉监督他人,多么方便统治啊!最高洁的神职者都不会拒绝这种好运,他们会说,信仰是最高尚脱俗的财富,为什么不接受呢?
而安叙唯一的感想是,谁要这么闹心的粉啦!
一个脑残粉抵上十个黑,今天可算见识了。就算让她拥有整个教廷的狂信徒——一整个教廷分量的玛丽嬷嬷啊!我的老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也只会一脸嫌弃地表示滚滚滚。安叙再次强调看公告和禁止私刑,一边期待种子还没被糟蹋完,一边飞了回去。
第二日早上,边民们再度被召集起来。
“我发现,有很多人没按照我的要求做。”安叙直截了当地说。
人群小幅度地sao动起来,不安的气氛在其中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