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琬见他没带伞,这天气看着会下雨,她拿了伞追下去,他的车已经开远了。
叶琬耸耸肩,又回到三楼。
整个三楼现在就她一人。她开了大办公室门,谁上来她立刻可以看见。然后她走到隔壁卢肇办公桌处,动手翻寻。
卢肇似乎有段时间没来办公室上班了。他的桌子就看得到的桌面上光滑无尘,底下抽屉的把手上一摸一指灰。
叶琬一个个抽屉开了,都没翻到她要找的东西,到右边最下一个抽屉,拉了几次没拉开,似是上锁了。
叶琬想了想,去里边燕平甫办公室的书橱暗格里翻出一把小钥匙,拿它开了燕平甫办公桌正中的大抽屉,再从那里找出一大串钥匙,去外面试开卢肇的那只抽屉。
试到第五把,抽屉开了。但里面仍旧没有她要找的东西。
叶琬有些丧气,心想:“近来我在赌场听到不少风声,说卢肇参加私赌,大进大出;他又养着好几个情妇,都是大笔花钱的事。他哪来这么多钱?这老小子必定挪用了公款。他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
她随手翻着右下抽屉里的东西。她翻到几张卢肇交往过的女人照片和小肖像画,还有不少粤伶、交际花和大寨ji女的照。在这些照片底部,竟还有一张叶琬的小照。照片里的叶琬十五岁左右,梳着两根麻花辫,厚厚的流海垂到眉毛上方。大概是燕翅宝一家人的合照,被他单独剪下她来。叶琬一时冲动,要找剪子剪了这张照片,强行按捺住。此外,抽屉里就是些传递私情的信件、纸条和信物。
电话突然响了。叶琬忙跑去接,是镜湖医院的院长打来,要约燕平甫见面。叶琬说燕平甫不在,记录下他的话,挂了电话。她的心情重新平静下来。
她眼珠转转,再次来到卢肇桌前,一一记录下他情妇的名字和住址。
然后她回到自己办公桌,打了个电话到二楼,把财务经理找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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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纪来一个人坐在包厢里看赛狗。比赛场次已经由一周三次降到一周两次,票价也从一块钱降到零点八块,但观众还是在流失。大周末,观众台上只有寥寥数人。
一场赛完,有观众输了闹将起来,保安上去劝解。赛完的狗们茫然看着闹事处,不知所以。
燕纪来问保安怎么回事,听说后不耐地说:“把钱赔给他。”保安答应一声,去传话。
这时候,燕兆青来了。他靠窗站着,看了眼萧条的赛狗场,叹了口气。
燕纪来也随着他叹了声,重浊许多。他说:“才几个月前,这里还热热闹闹的。总督、政要、名流,连美国女子乐队都来捧场了。想不到,这么快就风流云散了。”
燕兆青说:“我已经和那个犹太人交涉好了,随时可以签约,把狗场转卖给他。”燕纪来“嗯”了一声,仍看着空荡荡的赛场。
燕兆青仔细看了他两眼,发现他并没有多少愤怒、羞愧或悔恨,只有一层淡薄的感伤,冬天呵在窗上的一口气似的。看来,在挣扎一番后,他又为自己找到了规避之道,想开了。
果然,燕纪来拍拍他三弟的背,浅淡地笑说:“转卖的事,你全权接手,不用再来告诉我。我算明白了: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不过‘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你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我。”
“其实,只要二期工程进行后……”
燕纪来惊慌地打断他,听也不要听:“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今晚你有空么?陪我一起去听小单的戏。她近来也不如意。”
燕兆青口头答应着,心里却有些复杂。
这本是他设的局。他看准赛狗场在澳门赚不了钱,赚也不会叫燕纪来赚了,所以利用他对燕平甫的敌对心理,拉他一步步落水。他成功击倒了燕翅宝的一个儿子,但并没有多大得意或者欣慰。燕纪来本就是个废物。他感到些许愤怒,些许悲哀,自己竟大费周章来和这种人为敌。
他很想问问他父亲:“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舍弃我、选择他?难道母亲的罪,必须由儿子来承担吗?”
这晚,他终究是没去戏园陪燕纪来看戏。
☆、风满楼
卢肇到东边正房前,见云纱一个人蹲在廊子上拿草拨蚂蚁玩。卢肇重重一跺脚,她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懒懒地叫了声“舅爹”。
卢肇心想:“原来妹妹房里响铃那一干人多漂亮、多伶俐,现在换的一拨不如一拨。”他问云纱太太在做什么,正好从楼上卢香与房里传来一阵欢笑,云纱说:“太太和大少nainai在一块儿,舅爹你上去吧。”
卢肇走了上去。
卢香与卧室门半掩着,推开,就见一屋子花花绿绿的鲜艳衣裙堆得到处都是。卢香与和赵南琛娘俩个正在那里叽叽咕咕。
卢香与一眼瞥到她哥哥,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也不通知一声。”
卢肇笑说:“我不过临时想起,过来看你一趟,又不是什么大事,要通知什么?”他故意四面张望,“妹夫不在家?”